更何況月明一戰,天時地利人和一處不占,糧道坍塌沒了補給,烏藏趁著大雪突襲,將軍無能殃及士兵。
「裴玥,你要明白,這場敗仗是天定,非人力可改,他們是一定要死的。」
見我冷臉,謝璟忙去拉我的手:
「而我們的命,是可以改的。
「我們還沒有那三年的不快,還可以從頭……」
「如果真像王爺所說,在三年里我們相看兩相厭,為什麼還要和我成親?是王爺忽然改口味,喜歡我這樣丑無鹽?」
我躲開他的手。
過去三年不堪的記憶忽然又涌入腦海。
當初謝璟厭惡極了我,我卻以為他是自在慣了,怕我約束管教他。
知道他有咳疾,我學著旁人口中賢妻樣子,燉各種藥膳,每日晚上送到他書房。
也許我的誠心感動了他,半個月后是我的生辰。
謝璟讓裁縫為我量體裁衣,還叮囑要素白的裙子。
我滿心歡喜地以為謝璟終于回心轉意。
我拉了拉為我上妝的娘子,懇求她:
「娘子多撲些粉,能不能盡量蓋住臉上的疤痕。」
我滿心期待地推開那扇門,是他與一眾美人笑倒成一團。
「瞧瞧,她還真信了,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。」
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」
秦羅姝最喜歡素白色,襯得她素雅高貴。
而現在我和她穿著一樣的衣裙,她是神仙妃子,我是粗苯丫鬟。
她很輕蔑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訥訥地揪著衣袖,將頭慢慢低了下去。
謝璟醉倚在一眾美人身旁,斜睨了我一眼:
「姝兒不是想看東施效顰嗎?」
那時我明白了,無論我如何努力,謝璟都不會喜歡我。
第二日,我離了璟王府,回了桃花樓,依舊是當壚賣酒。
謝璟黑著臉將我拉了回去,對外卻笑道:
「娘子鬧夠了,可給為夫一個臺階吧。」
人人笑道璟王爺平日里就是溫柔好性,果然成家后也是懼內的耙耳朵。
在馬車上,謝璟放下簾子,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。
他很輕易地掐住我的脖子,語氣冰冷:
「娶你回來,是我皇兄的意思,不是我的意思。
「但是如果你丟我的臉,讓我落了個苛待發妻,不滿皇兄的名聲,你也小心你哥哥的命。」
天氣漸漸冷了,我對謝璟的心思也冷了。
我給出征的哥哥做了好幾件保暖衣裳,聽說北境很冷,我把針腳墊了又墊。
「哥哥,戰事平了就回家,我很想你。」
我想了想,忽然掉下兩滴眼淚,染了墨痕。
我慌忙把眼淚擦干,可眼淚越掉越多,一封家書已經不能看了。
「王爺待我很好,哥哥不要掛念,望平安。」
可我沒有收到過哥哥的一封回信。
哥哥犧牲后我才知道,哥哥從未收到我寄的包裹,而哥哥的信也都被他扣下。
我質問謝璟為何要這麼做。
「只是覺得你們兄妹情深很惡心。」
后來我跪在雪地里,求他為哥哥立個衣冠冢,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。
再到最后,我跟謝璟已經沒了交集。
我終日將自己關在房中,不飲不食。
后來我病得很重了,他卻說不必醫治。
因為我死了他可以續弦。
想到這三年種種委屈,我忍著眼淚問他:
「既然前因不快,那我問王爺,為什麼還要選我?」
「七年前冬至那夜,你在哪?你臉上的傷是為了救誰留下的?」
那日我救了一個少年,卻被刺客的匕首劃傷了臉。
那個人是謝璟嗎?
「是我,當初我一直以為救了我的人是秦羅姝,后來我重生了,看清了那個女孩的臉。
「是你救了我。」
所以呢?
所以我應該感慨緣分天定,造化弄人,然后痛哭流涕地跟你和好嗎?
真是可笑。
我抽回手,他卻看見了我的手腕上的瑪瑙手串。
「如果你對我無意,為什麼還戴著我送你的瑪瑙手串?
「重來一次,我也不想怠慢你,聘禮也是盡我所有。」
「謝璟,我不想跟你糾結你所說的重生和恩怨,你是大周的王爺,戰場上的不只是士兵,還是你謝家的子民。
「不管你說的結局無法改變是真是假,我都要盡力一試。」
6
「掌柜的,你看這一副手串能當多少錢。」
這手串當初走的時候覺得順手,想著路上一顆顆拆開變賣了當盤纏才帶著的。
月明一戰,圍困半月,彈盡糧絕。
一萬石,不算戰馬草料,大約夠十萬大軍吃三日。
要準備半個月的糧食。
可千里運糧,十不存一。
我算了一下,身上首飾都變賣了也買不了這麼些。
昨日謝璟倒是提醒我了,他放在我家的那些聘禮大約沒人動過。
只是今日動了他的聘禮,今后恐怕是還不起的。
……管不了那麼多了。
我寫了封信回家,叮囑管家將聘禮和哥哥為我攢的嫁妝折成現銀。
又在北境雁城尋了些釀酒做醬的商戶,租下他們空著的倉房和地窖。
我不太會算賬,更不太懂糧店老板有沒有借機坑我。
「沈小將軍,跟你借個人。」
我把趙三借過來了。
他是個活賬本,當初常隨著他老板在北境這塊跑商,什麼價格他都門兒清。
他不像那些打仗的大老粗,又愛干凈,會幫我把廚房和賬房打掃得干干凈凈,再往賬房的書桌上插他在山腳采的野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