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華的集市,美輪美奐的宮殿,若隱若現。
駱越又驚又喜,“遺忘之境要開啟了!”
圓月當空,汪洋萬頃。
天空忽的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幽藍色,海浪開始翻滾起來,捕魚船開始劇烈地顛簸。
駱越朝旁邊的船員使了個眼色,船員得令,朝著身后的捕魚船發動了高壓水泡攻擊。
孟祝他們的船本就靠著靈力在行駛,被水炮沖擊得搖搖欲墜。
黑貓差點掉到海里去了,被虞萬枝順手撈了回來塞到懷里。
他顧不得男女大防,緊緊抓住了虞萬枝胸前的衣服,朝著孟祝大聲呼救,“孟祝啊,你還等什麼呢?再不出手,我們都得玩完啊!”
莫遙在船艙里被撞得東倒西歪的,大怒,你要裝高人也別現在裝啊,之前不是挺能的嗎?
話到嘴邊,卻變成了激將法,“叫他沒用!他要是有這個本事,何苦賴在我的鐲子里那麼久?”
黑貓不信,“你不懂,誰打牌一上來就用王炸,孟大哥啊,我的親大哥啊,別等了,是時候出手了!”
就在這時,水炮和巨浪夾擊之下,捕魚船終于開始分崩離析,慢慢傾轉。
莫遙被甩了出去,下一秒,她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里。
虞萬枝抱著黑貓也險些落了水,千鈞一發之際,被孟祝甩過來的一根繩子救了回來,浮在半空中。
捕魚船已經完全倒轉過來,只剩了半截船底浮在水面。
孟祝一手攬著莫遙,輕輕落在半截船底上,虞萬枝抱著黑貓站在一旁,驚疑未定。
莫遙掙脫開孟祝,一個趔趄差點掉到水里,趕緊抓住了他的袖子,她還有閑心掩飾自己的不自在,“我們現在,好像一根串上的糖葫蘆啊……”
孟祝看著她眼里難得出現的驚惶,苦笑。
她說得沒錯,他現在的確就是個裹著金玉的空架子。
準確說,是一個漏氣的人形口袋。
他渾身上下只有一顆頭是真的,靈力儲存不了多少,只能使些小手段。兩顆蜃珠那兒吸收的靈力根本微不足道,早就已經用得差不多了。
他現在,也只能勉力護住船上的人不被巨浪吞噬。
被一眾目光直勾勾盯著,他負手站著,巋然不動,“再等等。”
他將目光落在了駱越的船上,可他看的不是駱越,而是他身旁的女人。
孟祝微微瞇了瞇眼,因為他看見銀白色的面具底下,女人淚流滿面。
從她唱歌開始,她臉上的淚珠就沒有停下來。
就那一瞬間,他聽出了歌聲里的言不由衷,聽出了她的決絕。
6
海浪越來越大,駱越顫抖著,摘下了文明杖頂端的象牙把手。
一顆藍色的珠子滴溜溜滾了出來。
是蜃珠。
月華落在蜃珠上,藍色的珠子波光蕩漾,仿佛藏著浩瀚星河。剎那間,天暗了又亮了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停下了手中的動作,呆呆看著這奇幻蜃景。
蜃珠緩緩從駱越手中升起,圓月銀輝下,天邊一只犀象載著金玉馬車的虛影疾馳而來,一頭鉆進了海里。車駕上從頭頂飛過時,甚至能聽見金玉相撞的鈴鐺聲。
無數泡沫涌起,仿佛聽見了無數青瓷碎裂的聲音,翻滾的海浪中升起一座壯麗的宮殿,大海深處傳來悠揚的琴瑟樂曲,眾人眼前出現了白玉方磚鋪成的階梯。
階梯的盡頭,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宮殿。
“與天地相絕……這是遺忘之境,我終于找到遺忘之境了!”駱越難掩激動,正想命人放下小船,忽的心口一痛。
他難以置信地回頭,就看見一直依偎在他身旁的沉珠靜靜看著他,而他的心口刺著他送給她的珍珠發卡。
“沉珠,為什麼……”
發卡又往里刺了刺,駱越踉蹌著倒地。
沉珠滿手鮮血摘下了面具,露出一張堅韌無畏的面孔。
她一把奪過蜃珠,摘下頭頂鑲著鉆的發飾,褪下珍珠耳環,甩開閃閃發光的高跟鞋,沒有再看駱越一眼。
然后雙手交叉于胸前,緊緊托著蜃珠,虔誠地唱起歌來。
蟄伏多年,她終于奪回了蜃珠。
巨大的風浪里,她在深情呼喚著她的族人,這是混著血與淚的琴魚之歌。
我的勇士們,站起來吧,拿起手中的武器,拼盡你們最后的靈力,去守護我們的圣地,保護我們的王!
殺了這些貪婪的人類!
殺了這些作惡多端的劊子手!
殺了他們!
殺!
殺!
蜃珠中飄出無數光點,遁入她的身體,她額上的印跡越來越亮,聲音越來越嘶啞,宛如杜鵑啼血一般凄厲。
沒有人知道,她嬌小的身軀里是如何迸發出這麼令人震撼的力量,歌聲穿破了大海,直直沖進每個人的耳膜,令人腦海一片空白,一陣鈍痛。
捉妖師和船員們都呆愣著,被這無盡的殺意鎮住了。
被捕魚網和符文困住的琴魚們開始反抗了,他們被激起了心中的怒火,決意殊死一搏。
與此同時,海面上浮現出無數影子。
青面獠牙的海和尚,細小翅膀撲簌而來的海女,張著血色蚌殼的魁蛤,長著角的鹿鯊……
從世間消失已久的,存活在書籍和故事里的,曾經被稱之為舶祟的,奇奇怪怪的海妖海怪,都從海里冒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