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這些分得很清楚。所以,才會得這種病。”
這樣充分解釋了為什麼時鹿鹿對她如此迷戀。
因為伏周一直跟時鹿鹿暗示“他會死于姬善之手”。這句話讓姬善有別于這世上的其他任何一個人,變成了讓他害怕和畏懼的東西。可這樣東西身上,又有他最喜歡的美麗蓬松的秀發、纖細靈巧的手、能夠幫他取出蠱王的醫術,以及若即若離冷淡疏慢的性子。
她對他來說就是深淵。
時鹿鹿喜歡她,是因為她又危險又迷人,讓他難以抗拒,只想與她共沉淪,而不是僅僅因為她有十月那樣的長發和手。
風小雅看著嘔血不止的
茜色,沉聲道:“怎樣才能放了她?”
時鹿鹿瞥向姬善。
姬善上前一步道:“我替她。”
“呵呵。”時鹿鹿冷笑了一聲。
“你殺了她,也不過是弄死一只螻蟻,有什麼意思?我就不一樣了,任你揉捏,想怎麼報復都可以。”姬善說著笑了笑,輕輕道,“蠱王沒了,你再無禁忌了。”
時鹿鹿眼眸一沉,但隨即露出嘲諷的譏笑,道:“你以為,我還會上當?”
“我覺得你會。”姬善往前走了一步道。
風小雅阻止道:“善姑娘!”
姬善沒有理會他,直勾勾地盯著時鹿鹿道:“你不肯?不敢?不想嗎?”
狐疑和渴望在他眼中交織變化,眼看就要應允,秋姜突然開口:“停!”
一時間,萬籟俱靜。
秋姜上前拽住姬善的手,將她拖了回來道:“這麼多人在,還輪不到你自我犧牲!”
姬善一怔。
“時鹿鹿,你已經一敗涂地。現在之所以還活著,一,姬善體內的情蠱沒有取出來,你死,她也會跟著死;二,宜王還幻想著能治好你,讓伏周存活下來。
這兩點,你心中很清楚,對吧?”
“沒錯。”時鹿鹿慢悠悠地勾動唇角,眼神得意地道,“我是輸了,你們又能奈我何呢?”
“那麼,如果你不立刻放了這個賤人,我就動手殺了她。”秋姜抬起手,手里的戒指,不偏不倚地對準了地上的茜色,“你可以比比看,是我快,還是你快。”
風小雅一
驚,但他沒有回頭,哪怕他最想念的人距離他只有三步遠。然而這三步,隔著天涯海角的距離,沉甸甸地壓在心上,令他不敢動,只能聽。
秋姜也從頭到尾一眼沒看他,繼續對時鹿鹿道:“然后,我保證,你會被關進黑屋里,而且這一次,什麼都聽不見。你會活著,死不了,繼續過十五年這樣的日子。反正,沒了你,宜王能再選個志同道合的大司巫,姬善也能繼續瀟灑當她的名醫。”
時鹿鹿的眼角抽動著,扭曲了起來,道:“你……”
“我說到做到。我數三聲,一……”
時鹿鹿低頭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茜色。
“二……”
時鹿鹿抬頭看向姬善。
“三……”秋姜剛要按動戒指,時鹿鹿一腳將茜色踢回水中。
風小雅立刻跳下去把她撈起來,帶到了沙灘上。
姬善目不轉睛地望著風小雅和茜色,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。
這一幕落到時鹿鹿眼中,忽然喚道:“阿善……”
姬善下意識回頭,時鹿鹿一把扯掉脖子上的布條,道:“這一次,是真的——跟我一起死吧!”
他的手猛地朝喉間的洞中插入!
姬善一下子睜大了眼睛……
姬善感覺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。
夢境里出現了一個人,那人問她:“你長大想當一個什麼樣的人?”
“我想當天下第一的大夫!”年幼的她野心勃勃地回答,“像扁鵲、華佗一樣厲害!把江晚衣那小子狠
狠地踩在腳下,讓所有家人看到我才是最棒的那一個!”
那人打量著她,若有所思。
她頓時不滿起來道:“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行?你覺得我一個女孩子,做不到?唯方迄今沒有女王,也沒有女大夫,對吧?我跟你講,我就要當第一個!”
那人哈哈一笑,摸了摸她的頭道:“好好好,天下第一的女神醫!那麼,就從醫治他開始吧。”
“誰?”
那人手一指,指向了花叢中的某個人。花團錦簇模糊了對方的樣子,她在夢境中,認不出此人是誰。
但她看見自己信心十足地回答:“沒問題!”
她想了好多好多辦法,試了很多很多藥,都沒有用,于是備受打擊地想:原來我做不到……我做不到啊……我比不上江晚衣嗎?我成為不了扁鵲華佗嗎?我的人生,只能跟鄰家的王姐姐李姐姐一樣,天真無知地活著,長到十八歲,然后乖乖嫁人,相夫教子嗎?
她覺得自己被罩在了一個籠子里,籠子越來越小,她的活動范圍也越來越小,到最后連手腳都不能動了。
就在那時,她看見了一簇黃花郎。
黃花郎長在路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,旁邊還有各種嬌艷的鮮花,它看起來是那麼不起眼。可是,一陣風來,其他花朵都破了散了,唯獨它,飛了起來——
它飛起來了,一朵朵白傘在陽光下翩翩起舞,恍如點點星光。
她在籠子里跟隨著它們的足跡,看到
的東西越來越多,看到的世界越來越大……最后,身上的籠子散落,她也飛了起來,變成一朵小小的、白白的,卻是自由的黃花郎,朝天邊、朝海角、朝無限廣闊的世界飛了過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