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他走了,你來接替他,跟我一起走,如何?”
云閃閃遲疑了很久,才似下了決定,深吸口氣道:“那麼,陛下……你接下去,想要做什麼?”
姬善看到這兒,扭頭問秋姜:“你安排的?”
“你是這麼認為的?”
“云二公子出了名的人傻錢多,又素來崇拜云笛,唯兄命是從。女王自然也十分清楚。再沒有比他更適合套話的人了。”
秋姜微微一笑道:“你想得很合理,但不正確。”
姬善一怔。
“我沒對云閃閃做出任何干涉和暗示,他現在所說,皆是真心。你久觀人心看慣世情,當知一個道理……”
“什麼?”
秋姜注視著她,眼神溫柔道:“真心,是要用真心換取的。”
姬善心中“咯噔”了一聲,似有一場大雪,落
在了宜國氣候般永遠怡人的心房上,冷意灌入,驅散假象,從而有了四季,有了最真實的反應。
“我現在不能告訴你。總之一句話,你跟不跟我?”頤殊緊盯著云閃閃的眼睛道。
云閃閃搖了搖頭。
頤殊一急道:“為什麼?你不是不知道該干什麼嗎?我給你提供了一條最好的路。”
“可那真的是一條好路嗎?”
頤殊的臉沉了下去,片刻后,冷笑起來道:“你不看好我?你覺得,我已窮途末路,再無翻身之日了,是嗎?”
“我只知道,我哥在你這條路上,死了。我雖然無聊,但還不想死。”
頤殊將金牌扔在他身上道:“那你滾吧!我不需要你的人,更不需要你的錢!”
金牌砸中云閃閃的臉,劃出了一道細痕,看起來像眼淚一般。
“陛下,你曾經以為你當了皇帝后就能幸福;后來,你當了皇帝了,又覺得沉了蘆灣就能幸福;現在,你認為重回程國奪回皇位,就是幸福嗎?麟素死了,我哥也死了,但袁宿,還活著。
”
頤殊重重一怔。
“我以為,你會要我陪你一起去找他的。”云閃閃說完,彎腰撿起地上的令牌,走了出去。
頤殊盯著他的背影,直到房門合上,然后她將梳妝臺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掃落于地,伏案大哭了起來。
她的哭聲穿過小孔,傳至隔壁。
秋姜看到這兒,握住姬善的手,拉著她也走了。
“你為何安排云
閃閃見頤殊這一面?”
“云閃閃想見她,我同意了,并沒有抱著讓他感化頤殊或者試探頤殊的目的。”
“你做事會沒有目的?”
“換了以前我也不可想象。但最近我發現,可以。我可以沒有功利心、不求回報、僅憑自己的喜惡去做一些事情……”
“因為如意門已解散,頤殊已擒回,而《宜國譜》,赫奕想必也還給你了。”
秋姜側過頭,深深地看著姬善道:“因為我快死了。”
姬善的心似被誰悶捶了一記。
“奔月只是飲鴆止渴,你早知道的,不是嗎?”走廊點著燭火,燭光被穿堂而入的風吹得搖擺不定,秋姜的臉,在光影中忽明忽暗,分明近在咫尺,卻又異常遙遠。
姬善定定地看了她半天,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話:“你什麼時候死?”
秋姜哈哈一笑道:“還不知道。我還有事沒做呢。”
“你要押送頤殊回程?”
“對。我還要途經圖璧,去看一看弟弟。”
“他被下了毒,現在只是一具活死人。”
“那更要看看,也許他看到我,會活過來。”
“那薛采肯定很頭疼。”
“就讓他頭疼……”
兩人并肩踩著燭光的影子前行。通道很長,但還是走到了盡頭,盡頭處,就是大殿。
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。
姬善忽然問道:“你安排我來看云閃閃和頤殊的這次見面,也沒有什麼目的嗎?”
“哦,這個有。”
“就是給我講真心換真心?”
秋
姜笑了起來,牽著她的手搖了搖道:“十五年前,我臨行前問你,可有什麼心愿。你說沒有。于是我擅自做主,跟娘說讓你繼續學醫。現在,我又要走了,想再問問你,可有什麼心愿?”
姬善看著秋姜的手,她自己是個瘦小的姑娘,因此手很小,手指很細;秋姜的身形高挑纖長,手卻比她還要細,幾乎是皮包骨頭。這樣一個病重之人的手,卻像貓的腹部一樣柔軟暖和,誰能想得到?
姬善沉默。
秋姜等了一會兒,揚眉道:“還是沒有?那我再擅自做主一……”
“我想再見你一面!”
秋姜愣了愣。
“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后,若還活著,我們再見一面。”
“若是死了呢?”
“那留句話給我,告訴我你未了的心愿。”姬善凝視著秋姜的眼睛,一字一字道,“這一次,換我來滿足你的需求。”
十五年。
時光如輪,光陰合輕。
海內知己,天涯比鄰。
不是朋友,卻勝似密友。
是替身,卻又不僅僅是替身。
她和她,站在命運的天平上,遙遙相望,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。
如果其中一個沒了的話,另一個……雖然就此自由,可以從天平上落地離開,但,也會孤單的吧?
姬善凝視著秋姜離去的背影,如是想。
第15章 前塵
永寧八年三月初一,秋姜帶著白澤的下屬和璧的使臣,以及最重要的頤殊離開了。這一次,他們沒有再保密行蹤,而是光明正大走的官道,沿途官員全要恭迎相送。
不得不說,這是很妙的一步棋。
很多陰謀詭計,之所以能成,是因為藏于暗處,一旦暴露在眾目睽睽下,自然消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