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知道自認識以來,時鹿鹿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身上,哪怕是撕破臉被囚禁時,也都盯著她須臾不離。此刻,卻一眼
沒看。
姬善心中很清楚,時鹿鹿一開始是對她好奇,然后是暗存勾引,撕破臉后,改成了威脅。他并不曾真愛她。但此時此刻,他為救她一起掉下山崖,正該是趁熱打鐵改善關系之際,為何如此冷漠?
這,很不正常。
又是在做什麼局?以退為進嗎?
姬善想了想,冷哼一聲道:“原來你會醫術。”從他給她針灸的手法,就知此人醫術應不在她之下,卻藏了掖了這麼久,果然心計深沉。
“既會醫術,何必求我為你解蠱?怎麼,自己解不了?”她越想越氣,氣得咳嗽起來,一咳嗽,整個人都疼了起來。
時鹿鹿走過來,在她身柱穴上補了一針,她便不咳嗽了,痛覺再次緩和。
而他處理完后,便回去生火,然后似想到了什麼,抬眸看了她一眼——可算是看她了!姬善瞪眼道:“你看什麼?”
“你。”
“什麼?!”
“事關醫術,才有情緒。”
姬善一怔,有些不自然地瞥開視線,想了想,又心有不甘,怒視于他:“沒錯,所以就算你跟著一起跳下來,我也是不會感動的!”
時鹿鹿擦出火星將枯葉點燃,然后加入枯枝,把火苗擴大。他做這事時非常專注,專注得又不看她了,嘴里卻說了一句:“情蠱共生。”
“什、什麼?”姬善驚道,“共生?就是會……同年同月同日死?”
時鹿鹿點了下頭,開始熟練地剝蛇皮。
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緒
,她卻是吹皺春水,再難將息。難怪見她跳崖他要來救,因為她死了他也得死!可是,時鹿鹿瘋了嗎?為什麼要給她種這種雙向限制的蠱?虛情假意一場,有必要綁定生死嗎?
“瘋子……”瘋子的想法,果然是……最有趣的。
姬善忍不住再次看向時鹿鹿,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,既遙遠又親近,像捉摸不透的霧,看得見,摸不到。
“我既是病人,又是壞人,大小姐是否對我更感興趣了?”
曾經的話語于此刻回繞在她耳旁。姬善想,完了完了,確實無法置之不理了。
她看了他一眼。
她又看了他一眼。
然后她有點生氣,覺得自己是條明知前方是餌還要往上湊的蠢魚。
兩聲音在腦海中交織——
一個說:“揚揚,揚揚,你可不能上當。他的目的就是要你愛上他,然后予取予奪無所不應。”
另一個說:“我不愛,我就是感興趣,很好奇。”
一個說:“好奇是喜歡的開始。你當初也很好奇那個人,然后就……”
另一個說:“可我最終抽身而退了啊!這次我也一定可以!”
一個說:“不可能,這家伙可比那個人危險了無數倍,那個人不會傷害你,但這家伙肯定會!你忘了他把你關在小黑屋里的事情了嗎?若沒有伏周……”
姬善“啊”了一聲,想起了伏周,下意識想要找什麼,然后想起自己現在全身赤裸。
再看前方,時鹿鹿手中用來剝蛇
皮的,赫然就是一根鑌絲——伏周藏在馬桶蓋里的那根鑌絲。她用鑌絲一點點地劃斷地板,最終逃了出來,而且她算計得很好,那塊木板應該就在懸崖的交界處,能抓踩著懸崖的邊慢慢爬上來。然而,想象是好的,現實很殘酷。當木板脫落,她往下看的第一眼,就因為恐高而石化。
后面發生了什麼全是混亂迷糊的,只知道時鹿鹿飛過來試圖救她,再然后一起墜落……
“還我!那是我的!”姬善道。
時鹿鹿停下動作,看了眼手中的鑌絲,視線上移,終于又看了她一眼。
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冰山臉死樣子?姬善恨恨地想,一點都不可愛了!“沒錯,我就是靠這個逃的,是我的,還我!”
時鹿鹿伸手摘下一只耳環,放在鑌絲旁按了一下,那根鑌絲就“嗖”地縮了進去,然后他重新戴上了耳環。
雖然一個字也沒說,但意思非常明顯:這是我的。
姬善咬牙道:“才不是你的!是伏周的!”
時鹿鹿看著她,目光閃動,忽笑了一下。笑容與以往大為不同,以往是少年氣的可愛率真狡黠頑皮,此刻是似笑非笑,帶著殺人于無形的嘲諷。
姬善莫名地覺得自己輸了。
氣場對比如斯。眼前這個沒穿羽衣的時鹿鹿,比穿羽衣的他還像大司巫。
時鹿鹿突然起身,朝她走過來。隨著他的靠近,姬善警惕道:“干嗎?”
鼻尖嗅到香味,一截穿在樹枝
上烤熟了的蛇肉,遞到她的嘴邊。姬善從不委屈自己,當即張嘴吃了,邊吃邊道:“太難吃了!還有,天要黑了,你不找個山洞?光這一堆火可不夠,我會凍死的。你自己說的,我要死了,你也活不成。”
時鹿鹿“嗯”了一聲。
姬善變本加厲道:“還有,我的衣服呢?我要衣服,你想辦法找只老虎、熊什麼的,我要穿皮襖!”
時鹿鹿又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這麼好說話?你心里在打什麼鬼主意?”姬善盯著他道,時鹿鹿轉過頭,也盯著她。
姬善的臉,突然一紅。說不清楚為什麼,之前無論時鹿鹿如何撒嬌討好威逼利誘,她都不為所動,可現在,他如此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眼神不再繾綣,眉宇不再溫柔,反而令她心頭怦怦亂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