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告白。
沒有脫口而出的喜歡。
我的周清越沒有了。
6
那天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樣,天氣晴朗,周清越的單位離我上班的醫院很近,所以他幾乎每天都會來找我一起吃飯,對我們醫院食堂的手藝可謂是如癡如醉,大加贊賞,聲稱一頓不吃就會想。
盡管我對他這個夸張的說法存疑,但卻沒有深入探討過。
我喜歡他,單方面暗戀了他六年之久,能天天見面,已經是能讓我很開心的事情了。
可我不甘心。
在他跟我開玩笑說,家里人又在催婚了,說哪有快三十歲都還沒有談過對象的。
我看著他,心跳如鼓。
周清越已經二十八了,還沒有找到對象。
既然周清越沒有喜歡的人,既然周清越一定要結婚,那……那個人為什麼不可以是我。
這個世界還有人比我適合周清越嗎?
沒有的。
周清越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了,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,我會將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,未來,我所有的一切都會分享給你。
然而那天中午,我等了很久,周清越都沒有出現。
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飄上我的心頭。
正想著,一個電話打了進來,是周清越。
接通后,對面傳來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,周清越的聲音從聽筒中鉆了出來,和往常一樣清亮。
他說,等他這次出警回來,就告訴我一個秘密,一個我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答案。
我想說,我不想等了。
可是沒有來得及,周清越就匆匆掛了電話。
抱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,我等了很久很久。
原本燦爛的陽光不知何時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沉,零落幾顆豆大的雨滴,大雨傾盆而下時,我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。
是周清越的號碼,卻不是周清越的聲音。
我不記得那天我是怎麼下的樓了,只知道站在大廳里,看到不遠處擔架上躺著不動的人時,我的腦子停止了運轉,呼吸停滯,仿佛周遭世界都按下了暫停鍵一樣。
還是熟悉的那張臉,黑灰掩蓋了他原本的皮膚顏色,像一只剛出爐的臟臟包,渾身沾濕的水此刻已經結冰,牢牢地扒在他的衣服上,堅硬冰冷,不可融化。
我又哭又笑,試圖要周清越承認他這個蹩腳的惡作劇半點都不好笑,太老土了。
可我搖晃了他許久,除了他漸漸冰冷僵硬的身體能給我一個支點外,再沒有半分回應,他的眼睛閉著,再也沒有睜開來。
說好的平安歸來,再告訴我一個秘密呢?
騙子。
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,望著擔架遠去,消失,眼前一黑,失去了知覺。
再次睜開眼,環顧四周,是醫院的病房,掛著的吊瓶正在往我的身體里輸送藥物,桌上放著一個攤開來的保溫飯盒,盛著一碗清亮的雞湯,飄著幾顆飽滿的枸杞紅棗。
我笑了起來。
原來都是一場夢啊。
每次我不想吃飯,或者身體不舒服的時候,周清越都會提一個飯盒給我,此次都是枸杞紅棗燉雞湯,要多難喝有多難喝。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他迷上了煲湯,各種混搭,各種創新,看著他驕傲的表情,我也只好心甘情愿地做一只被投喂的小白鼠了。
一陣腳步聲傳來,我慌忙躺好,預備著給周清越一個驚嚇,把那場噩夢以教育為目的好好地跟他說道說道,勒令他必須次次都平安回家。
可看到推門而入的人時,我愣住了。
7
我哥一身黑,憔悴地踏進房門,見我醒了過來,慌忙小跑幾步,詢問我是否有什麼不適,需不需要把醫生叫來再看看。ÿź
我盯著他衣角上殘落的一瓣菊花,心猛地一沉。
我哥順著我的眼神低頭看了看,在我難以置信的眼神中,緩緩點了點頭。
那碗創新的雞湯,是周清越在出警前把菜譜發給我哥,再三央求他替自己煲的,神神秘秘說是有大用處。
什麼大用處呢?周清越你倒是說啊。
下葬那天,蒙蒙細雨絲線般連綿不斷,周圍一片肅穆,黑白色成了主色調充斥在眼簾里。
我打著一把印著可愛小貓的粉色小傘,站在眾人里,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。
周清越的媽媽走過來,盯著我手上的傘凝神片刻,將我的手拉了過去,強忍著眼淚,要我振作起來。
我沉默一瞬,抱了抱她,看著她哀傷的雙眸,心下有很多話說,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說什麼都是無用的,我完全能明白她此刻悲慟的感受。
她握著我的手,沉默良久,把手機放在了我的手上,覆上我的手指,緊緊地握著。
深夜,寂靜無聲。
我獨坐在陽臺上,望著黑沉沉的夜空,腦子里一團亂麻。
周清越的手機就放在我身旁的茶幾上,靜靜地躺著,在一大束玫瑰花的映襯下,顯得很孤單。
和他一樣,在我不開心的時候總是安靜地陪在我身旁。
想起他媽媽跟我說的話,猶豫一瞬,我終于還是拿起手機,打開了相冊。
一張張照片映入我的眼簾,有花有樹,有貓有我,各式各樣的照片安穩地待在相冊里,記錄著那個當下的畫面,和拍下畫面人的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