呵,男人,他一抬眼我就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。
我攤了攤手,吐出兩個字:沒錢。
以及,周清越也沒錢。
他的卡都在我兜里了,我哥再想要借錢,做夢去吧!
我哥愣了愣,眼神躲閃幾下,低頭沉默了片刻,才伸手將昨夜未喝完的酒瓶推了出來,狠狠地敲了敲我的腦袋,三令五申地禁止我再喝酒,他嚴肅地把酒瓶子都扔進垃圾桶后警告了我一通。
末了,忽然,深呼吸一口氣輕聲說了一句。
如果再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話,周清越知道了會生氣的,他不會想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的。
想起昨夜周清越笑嘻嘻地揉我頭發的表情,我笑了起來。
他才不會生氣呢!
我舉了舉手,炫耀般在我哥面前劃拉了好幾下,確保他能夠清楚地看到我無名指上閃閃發亮的戒指后,才心滿意足地坐回椅子上。
一向嚷嚷著快讓我趕緊嫁出去給家里騰地方的我哥,忽地紅了眼睛,心疼地望著我,哽咽幾聲,卻始終什麼都沒說出來。
大約是舍不得我嫁人吧!
我哥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,雖然時常欠揍了些,可仔細想想,比起來爸媽,他好像更多地參與我的生活,保護我。
以后,就是周清越陪在我身邊了,我哥肯定酸溜溜吃醋了。
真幼稚鬼。
5
臨近年關,我和周清越約好了要去旅游一趟,做一下我之前一直想跟他做卻從來沒有做過的事。
一路上,我和周清越的手都緊緊地牽在一起,和我曾想象過的很多遍一樣。
十指相扣。
惹得他時不時就笑一聲,在我面前晃了下牽著的手,笑瞇瞇地問我,就這麼喜歡他啊,喜歡到一分鐘都不想要分開。
是啊,一分鐘都不想。
如果不是在鬼屋里害怕的話。
我真的是瘋了才會答應他一起進去的,精神緊繃叫的吱哇亂叫的時候,周清越強忍著笑將我攏進懷里,用另外一只手覆上我的眼睛,護著我順利地走到了出口。
我嚇出了一身冷汗,周清越笑得直不起腰。ŷž
他十分欠揍地湊到我耳邊說,在鬼屋里我不絕于耳的尖叫聲,要比里面的 NPC 還可怕。
下一秒,周清越的慘叫聲就充斥在游樂場的每個角落里,不絕于耳。
一個月來,我們一起走遍了很多的地方,在綿陽青翠的山頂看日出,在煙花璀璨的海邊傍晚吹風,踩著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前進,踏著溫潤的青石板賞花聽雨……
站在香火繚繞的寺廟門前,我虔誠地將一炷香插進香爐里,雙手合十,閉著眼睛許愿。
希望周清越平安,生生世世都要平安。
回家的路上,周清越問我許的什麼愿望,竟然還落下幾滴眼淚來,看著很虔誠,也很傷心。
我尷尬地挪過去目光,反復強調說出來就不靈了,他才作罷。
夜里,我沒來由地失眠了,強行閉眼睡覺無果,硬生生地看著天黑到天亮。
清晨七點,蘇念的電話來了。
她的聲音干啞,和她形如枯槁的人一樣,沒有半分生氣。
她約我上午一起去城郊,她想去看看他。
我記起來了,今天是他的忌日,是那幾位停留在火場中的英雄們的忌日。
收拾好后,我將早餐放在桌子上,細心地寫了一張便利貼,要周清越不用等我吃午飯,晚上等我回來,一起吃火鍋去。
天色昏暗,蒙蒙細雨連綿不斷。
蘇念抱著一束菊花,提了幾個乒乒乓乓的袋子,都是炸雞漢堡之類的垃圾食品,我驚訝于她所提的東西,轉念就明白了。
平日訓練,他們幾乎是不能吃垃圾食品的,與周清越一起吃飯的時候,常常都是他看著我大快朵頤流口水的份兒,現在不必再有所顧忌了。
捧著一束菊花跟在蘇念身后穿梭在一行行墓碑間,在她停住腳步的時候,菊花已經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雨膜,不遠處站了許多人,煙雨昏暗中,有幾個身影格外熟悉。
我站在原地,怔怔望著不遠處,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,怎麼都抬不起來。
雨水漸漸洶涌,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,在嘈雜的雨聲里,蘇念忽然回過頭來問我,「來都來了,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嗎?」
「在這塊小小的四方地里一動不動躺了這麼久,他肯定很想你。」
「去看看他吧!」
我的心猛地一震。
一陣鉆心的痛從心臟處傳來,尖銳地劃破了我的理智。
我踉蹌著,跌跌撞撞走到了人群中間,一張熟悉的臉從林立的人群夾縫中映入我的眼簾,在一小塊方正之地,安安靜靜地看著我。
周清越的臉還是一樣的好看,唇角掛著淺淺的笑,緊緊地在墓碑上,任雨水沖刷洗禮,黑白的色調絲毫沒有影響他眼底的溫柔。
這張照片,還是我給他拍的呢。
可我寧愿,不是。
我顫抖著上前,將手中的花放在了他的照片前,大腦一片空白,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。
我記起來了,都記起來了。
在那個肆虐蔓延的火場里,周清越再也沒能走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