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見面,蘇念的眼圈就紅了起來。
我將她帶到了家附近的一間咖啡館,這樣的環境更有助于她舒緩情緒,然而,我終究還是低估了她對丈夫的感情。
蘇念悲悲戚戚地哭訴了半晌,幾乎是翻來覆去地在問同一個問題:他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地拋下我呢?
是啊,他為什麼就這麼狠心呢?
我沒辦法回答。
這次警情該是他婚禮前出的最后一次,結束后就可以回家準備婚禮了。
可惜,就差一點點了。
臨分別前,蘇念拉著我的手,緊緊地握著反復摩挲,眼淚簌簌落下,似有千言萬語想說,良久,她拍了拍我的肩膀,好似安慰般道,雖然留在世上的人很痛苦,可還是要盡量地活下去,努力地支撐著,要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安心些,也許這就是我們能夠為他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。
我不知道為什麼,蘇念看向我的時候,眼底竟然有那麼一絲感同身受般的同情。
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
回到家吃過飯后,蘇念那張悲愴的面容都還在我眼前,遲遲揮之不去,有意無意的,我總是能帶入自己,心痛到窒息。
周清越將一杯牛奶遞給我,疑惑地歪了歪頭,又將溫涼的掌心覆上我的額頭,確認我沒有生病,才輕聲問我,發生什麼事了嗎?
嗓音綿軟,溫柔得像是一朵浸滿了香氣的云朵,聽得人無比心安。
望著周清越的臉,我忽然又后怕又慶幸。
如果那天周清越也沒能從火場里走出來,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,會比蘇念的痛苦少半分嗎?
我不會。
如果知道我們兩個傻子深深愛著彼此整整六年,可卻從來沒有在一起過。
我想我會崩潰的。
我疲憊地靠在他懷里,將手心里的牛奶杯反復摩挲,才將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與他復述了一遍,又問出了那個我沒辦法回答的問題。
他那麼愛她,為什麼要把她拋下呢?
周清越沉吟片刻,將懷中的我摟得更緊了些,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,悶悶的。
「他并沒有把她拋下,在她看不見的地方,他也許一直都在默默地陪著她,陪她哭,陪她笑,陪她工作吃飯,在她掉眼淚的時候慌亂無措地為她擦眼淚,你要相信,他一直都在。」
我蜷了蜷身子,將頭埋得更深了些,摻雜著輕微的鼻音怒了一聲。
「如果是你的話,我肯定第二天就去商場買買買,先刷爆你的卡再大吃一頓,讓你死不瞑目,氣得活過來!」
你不能走不出來,你要好好活著,你還欠我好幾十年的玫瑰呢!
我在心里說道。
周清越好笑地揉亂了我的頭發,伸手給了我一記爆栗,直呼我是個兇狠惡煞的母夜叉,借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的,就算是爬,他也得從火場里爬出來才是。
我要他呸呸呸了好幾聲,又捉住他的手摸了摸一旁的木頭掛件才算完。
這樣的話,一點都不值得人開心,他到底懂不懂啊!
3
遇見周清越,是在我大一入學,他和我哥一起來接的我。
與我哥欠扁的性格不同,他很安靜,打了個招呼后,就不怎麼說話了。
說是惜字如金都不為過,與他高冷的狀態形成鮮明對比的,是所到之處的驚嘆和極力壓制的尖叫聲。
周清越長得好看這件事,大概是唯一一件不會有爭議的事了。
幾個人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,我哥暗戳戳地靠過來,挑起眉頭對著正在冷淡拒絕女生搭訕的周清越,小聲吐槽,「你說,到底什麼樣的女生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啊?」
真是個好問題,我也想知道。
顯然,鼓起勇氣搭訕卻被拒絕的幾位漂亮女生也很想知道,并且付諸了實際行動。
真勇!
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周清越看,等著從他口中吐出一個標準答案來,誰知他頓了頓,似不經意般瞟過來一眼,我瞬間敗下陣來,慌亂地低下了頭。
「我有喜歡的人,非她不可。」
一句清冽的似山泉般的話在空氣中響起,聲音不大,卻很堅定。
我再抬頭看他,發現他唇角還帶著一縷微不可察的笑意,我的心里突然泛出一陣酸澀,淡淡的,微不可察。
后來,我真的見到了周清越所說的心上人。
周清越站在女生宿舍樓下,提著兩個大大的紙袋子,一股腦兒塞給了很是漂亮的許晚,許晚接過袋子,滿臉笑容。
他們就站在那里,像一幅畫一樣,賞心悅目,般配得叫人挑不出半絲錯來。
我因此刻意疏遠了他很久,卻沒再見他和許晚更進一步,反而不了了之了。
不由得,我心下多了幾分竊喜,甚至有種如果我再勇敢一點,再優秀一點,這樣好的人是不是就會同樣喜歡上我的錯覺。
在我的整個青春里,周清越都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,他并沒有刻意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,卻總是在很多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。
知識競賽失利后,我一個人借著月光爬上了天臺,舉起易拉罐里的酒搖搖晃晃往嘴巴里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