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掃視了教室一圈,「就是哪個表面上人畜無害的女生。」
「那老師覺得應該怎麼處理呢?」
「還能怎麼處理?當然是把她趕出學校啊。」李老師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。
「是嗎?可是老師,舉報你的人,是我呀。老師也要把我趕出學校嗎?」
沈安源笑得格外爽朗。
「你是什麼意思?」
李老師的聲音陡然拔高。
沈安源微微一笑:「大白話老師還聽不懂嗎?舉報信和 u 盤都是我放在校長桌上的,u 盤里的視頻也是我偷拍的。」
我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,余光瞥到了不遠處的許天問身上。
比起其他同學的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他的眼中更多是震驚。
那個 u 盤他不可能不認識。
因為那是他的。
奧特曼的獨特造型。
不得不說,許天問還蠻有童心的。
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對峙的師生二人身上,許天問疑惑地看向了我。
他雖不清楚我是如何將相機擺在李老師的辦公室里,又是如何拿回來的。
也不清楚我拍這個視頻究竟有什麼用——舉報對李老師而言就是蜻蜓點水不值一提。
但他知道是視頻的存在的。
9
沈安源被李老師帶出教室時,回頭沖我的位置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。
笑容中帶著自豪,帶著驕傲。
仿佛在說:看,我終于為你做了一件事。
門關上的剎那,教室里爆發出無數嘰喳吵鬧的議論聲。他們不明白,沈安源作為受益者怎麼會去舉報李老師,甚至公然承認呢。
他是瘋了嗎。
許天問再也坐不住了,他徑直走到我的課桌,「怎麼回事?」
我選擇裝傻:「什麼怎麼回事。
」ýȥ
「我不是……」許天問無意中加大的音量吸引了附近同學的目光,他迅速壓低了聲音,「我不是把 u 盤給了你嗎?」
「就算是舉報,又怎麼會輪到沈安源舉報呢?他和你不就是同桌關系嗎?」
我抬起手腕,看了眼時間:「待會就放學了,我帶你去個地方。」
這時,晚自習巡邏的老師打開了班級的門,皺眉道:「吵什麼?都給我安靜點。」
許天問雖心有疑慮,卻還是不得不回了位置。
放學后,我們一起來到了一家超市。
來往的人太多,一個冒失的小男孩無意中撞上了許天問,果汁打翻,灑了他一身。
男孩的媽媽急忙道歉,我拿出紙巾遞給了他。
許天問忙說沒事。
男孩和媽媽走后,他勉強擦干凈身上的污漬,黏糊糊的感覺似乎讓他很不舒服。
「真不愧是剛開業,人就是多。」他看著超市條幅上的字感嘆道。
我點頭,「三個月前這還是廢棄的大樓。」
許天問打量了超市幾眼,「是嗎?我家離這遠,我還沒來過。」
我默了幾秒,「江穗歡住在這附近。」
許天問明顯愣了愣,聲音帶了點啞:「你這是什麼意思。」
我望著擁攮的人群,心中百味雜陳,
「許天問,你和他們都不一樣。」
他們不知真正的謠傳者,他們同謠傳者親親熱熱。
他們或是冷眼旁觀,或是力所能及相助。
他們都是無知者。
可許天問和別人都不一樣。
從他將 u 盤放在我手心的那一刻,我們就是無法分割的命運共同體了。
他是江穗歡的朋友,是江穗歡死亡真相的知情者。
更是我未來的盟友。
10
女兒死去的第七天,我找到了她的日記。
她小學就養成了這個習慣,高中課程繁忙,大多也不過是寥寥幾筆。
但從去年開始,日記的篇幅就愈發地長。
原本娟秀的字跡也潦草起來。
江穗歡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謠言的那天,學校里還舉辦了跳蚤市場。
我清晰記得,女兒那天早上興高采烈地出門,帶了一包東西。
回家的時候書包空空如也,我還以為她是全部賣出去了。
可其實那天學校里的謠言就已經是滿天飛了,傳了不知道多久。
江穗歡發現自己的東西一點都賣不出去,有些疑惑地去問同學,他們卻讓她去加了學校表白墻的 QQ。
她在日記中寫道:
【我看到好多的點贊與評論,他們句句言辭懇切,仿佛真的看見我整日同人廝混,用身體換取金錢。】
【他們留下一個又一個名字和賬號,我不知道是他們自己的,還是朋友的。可我一個都不認識,他們卻叫囂著讓我去加好友。】
【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。】
在之后的日子里,謠言流傳得愈發廣,所有人都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她,愿意幫她的寥寥無幾。
每天放學以后,都會有外校的學生來圍觀她,看猴子一樣的眼神。
江穗歡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老師,可李老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,她還不夠清楚嗎?
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繼續上學放學。
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,總有一天謠言會不攻自破的。
每天江穗歡都在日記里加油打氣,不停地摘抄名人名言,仿佛這些就是能支撐她度過這一段至暗人生的唯一力量。
直到她的日記中出現了新的人名,
【沈安源,為什麼是你。】
【你究竟想要對我做什麼,我究竟和你什麼仇怨,讓你對我有如此大的仇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