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
沈母還是回去了。
她在酒店和沈輕見了一面,沈輕和她問了聲好,她說自己馬上要回去了。
問沈輕能不能抱抱她。
沈輕面上有些尷尬。
她心中刺痛。
好半天,才收回了伸出的手:「那你們好好玩吧。」
沈輕點頭。
沈母心中的氣沒法疏解。
她要給別人找不痛快,還是鬧,鬧沈父,鬧盛湉,鬧沈決。
鬧得家中雞犬不寧,鬧得盛湉像是過街老鼠,東躲西藏。
然后每天翻翻沈輕和林懿的朋友圈。
看她又拿了那些獎,和朋友參加了什麼活動,和誰一起出去旅游。
照片上的沈輕一直在笑。
明媚而張揚。
真漂亮啊。
她的女兒。
6
沈輕又要參加演奏會,有一曲獨奏。
門票挺貴的。
沈母買了三張,沈父那天有重要會議,到底是給推了。
搖搖欲墜的家庭在此刻難得像個樣子。
三人坐在底下的時候,恰好碰見沈輕的鋼琴老師。
周老師脖子上圍了一條漂亮的絲巾,被她喊住,愣了一下:「你是……?」
「我是沈輕的媽媽。」
周老師了然,打量了一下三人,笑了笑:「我瞧您眼生,抱歉。」
也不怪,畢竟她從沒管過沈輕的鋼琴,只負責交錢。
周老師和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,在他們旁邊坐下了。
沈母想聊沈輕,周老師笑容淡淡:
「輕輕是個很好的孩子,總惦念著我,這條絲巾還是她在國外旅游時給我帶的。」
沈母默然。
「沈輕學琴很刻苦的,總是琴行最后一個走的。她進步也很快。」
「不像有的孩子,學一兩個月就不來了。」
周老師話里有話,沈父沈母低了頭。
「我記得她聽說自己能獨立上場演奏那天高興得不得了,問她要給她留幾張票,她說 4 張,想讓家里人都來看看她表演。
」
「我私心答應了,后來那場演奏會前排只空了 4 個座位,一直沒有人來。」
沈母知道她說的哪次。
盛湉忽然發了高燒,他們三個都去了醫院。
本來她想來,只是盛湉扯著她的手一個勁兒喊媽媽,爸爸。
她有些心疼這個沒爹娘在身邊的孩子,也就耽擱了。
「后來我再問她要不要留票,她都說不用了。」
周老師抱著手,看她一眼。
「咱們做家長的都知道,錢可以再掙,孩子的成長錯過了,是沒法補償的。」
沈輕上臺時穿著漂亮的拖地長裙,大方的向下鞠了一躬。
琴聲從她指尖傾瀉而出,如流水淙淙。
三人在底下看著,沈母忽然意識到,沈輕早就長大了。
她的女兒早就變得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優秀。
一曲必,沈輕致謝。
周老師跟著鼓了會兒掌:
「人心總是偏的。」
「如果不偏向自己的孩子,而是偏向別人。」
「這個世界上,應該沒有這麼愚蠢的父母吧?」
沈母知道她也在為沈卿抱不平。
所有愛沈輕的人都會為她抱不平。
怨他們一家人愚蠢至極,怨他們有眼無珠,笑他們豬油蒙了心。
她也怨自己。
「不過還好。」
周老師起身,笑容明快。
「我們沈輕呀,已經長成很好的大人啦。」
她朝著謝完幕的沈輕走去。
沈母看著沈輕在看到她之后一瞬間變得驚喜。
可她給自己的,只有永遠無波瀾的冷漠。
過往像一把小刀,無時無刻不在剜她的心,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——
是他們自作自受。
她的女兒已經長成很好的大人了。
可是、可是。
她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,彎著眼叫他,告訴她:
「輕輕最愛媽媽了。」
-完-
十四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