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爸猛然一拍桌,碗筷作響。
林懿卻面不改色。
「出去!」
「叔叔怎麼生氣了?」
林懿無辜。
我坐在旁邊看他的側臉,忽然笑起來。
我爸媽更生氣了,一拍桌子:「沈輕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我沒理他們,去牽林懿的手。
「快走吧,他們聽不得實話。」
林懿被我拽著走。
沈決向前來,想要扯我,林懿將我擋在身后。
我媽氣得大喊我的名字:
「沈輕,你什麼意思?」
「你不把媽媽放在眼里是嗎?」
「你和這個人不要再接觸了。」
「從你回家后就天天出門,都沒和我們好好說過話。」
「整天和他待在一起,是不是大學時候也這樣?不好好讀書總是鬼混,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一點心?」
「你看他在飯桌上嗆聲,還……」
「還怎麼了?」我問。
爸爸頓了下,才說:「他不是什麼好人。」
「就是他,難怪你爸聽這名字耳熟,他上個月才從你爸那里搶了客戶,小小年紀手段不少。」
我笑了兩聲:「還以為是什麼呢。」
「我不好好讀書,總是鬼混,是盛湉告訴你們的嗎?」
我看向站在那里的盛湉,她嘴角露出一個笑。
媽媽說:「你不要這樣子看她,湉湉姐也是為了你好。」
「為了我好。」
我嗤笑一聲,然后快步走到盛湉跟前。
揚起手,在他們沒有放過來之前,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。
盛湉的半邊臉迅速紅腫。
「沈輕!——」
「你說他不懂禮貌,說他總是嗆你們的聲。是因為他說到你們心坎里去了。」
「你們就是不知道我的喜好,你們就是不關心我,你們就是對一個外人比對親女兒要好。」
「你說說他到底哪點說錯了?」
媽媽變了臉色,伸了手,好像想上前打我。
我沒躲,站在原地死死看著她,喊了她一聲「媽」。
「你當真不知道嗎?」
「你當真不知道盛湉裝病,只是為了阻攔你們去看我的演奏會,」
「你當真不知道,那天我在那里等你們多久、有多期待,」
「你當真不知道,她根本不愛鋼琴,只是為了搶走你們的關心。」
「你當真沒有意識到——」
我的聲音里隱隱帶了些哭腔。
扯破蓋在我們之間的遮羞布,把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心思、那些心知肚明卻假裝公平的偏心、那些我在每個深夜里反復品嘗的委屈——
明明白白地攤開。
哪怕他們會變成分割我們關系的刀刃。
我也不在乎了——
「你們都偏愛盛湉嗎?」
媽媽的話被我堵了回去。
她似乎也沒想到我會這樣咄咄逼人,嘴唇顫動,說了什麼我沒聽清。
最后她說,「那是因為她是客人啊。」
「因為她是客人,你們就偏心她,是嗎?」
我扯開唇角。
「爸,媽。」
「血緣是無法改變的關系。我還是會把你們當爸媽,我還是會給你們養老。」
「但是只有這些了。」
「爸媽,除此之外任何的親情,請你們從盛湉身上去找。」
「不過。」
「還有點東西,想給你你們聽聽。」
我拿手機點開了錄音。
盛湉的聲音在大廳中無比清晰。
她嘲笑著爸爸媽媽和哥哥是蠢貨。
嘲笑著他們因為一點點偽裝就對自己的親女兒不好。
嘲笑他們有眼無珠,自己離間了和親女兒的關系。
錄音播放到一半,我媽就紅了眼睛,盛湉的頭發被她扯在手里。
她像個潑婦一樣想去打她。
「白眼狼!你怎麼能——!」
我冷眼看著這場鬧劇。
爸爸的背一下子佝僂下來,想喊我:「輕輕。
」
我沒有理會,朝著門去。
沈決紅了眼睛,想來拉我的手,被我甩開了,牽著林懿的手。
身后有人喊我。
「輕輕!」
「媽媽錯了——」
「是媽媽錯了!——」
我沒有回頭。
一直走到無人處。
林懿牽著我的手,卻沒有笑,他問我:
「不后悔嗎?」
我說:「不后悔。」
我并非真的沒有心眼。
我也知道學著像盛湉那樣,乖乖順順的,假裝自己弱勢,假裝自己委屈,就能博得一些喜愛。
可是委曲求全,裝模作樣地去和一個人爭搶
另外一個人的愛。
最后收獲的不是真心,而是往下墜的泥潭。
盛湉以為自己贏了,不過是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而已。
人的一生,要爭很多東西。
但愛,絕對不會是爭來的。
番外
1
沈母去買菜的時候,碰見一個牽著孩子的女人。
小女孩眨巴著眼睛脆生生地喊媽媽,問媽媽要不要她幫忙提菜。
女人說不用,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腦袋,夸她真乖。
女孩用袖子認真擦掉女人臉上的汗水,然后親了她一口。
沈母看著就想起沈輕小時候。
扎著羊角辮跟在她屁股后面,也是脆生生地喊她媽媽。
買完菜回家還會搬著板凳坐在她身邊,幫她洗菜。
沈母站在原地發了很久的呆,直到被人撞到,提著的菜撒了一地。
路人慌忙道歉,她恍若未聞。
2
一直到晚上,沈父才回來。
夫妻間的情分搖搖欲墜,他們習慣于互相埋怨。
責怪對方沒有好好對待沈輕,卻不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。
沈父身上的酒味很重,還夾了一點香水味。
沈母沒和他吵,呆呆看了他一會兒,說了一句:
「我想去看輕輕。」
沈父沒說話,點了根煙。
半晌才開口:「她見你未必高興。」
「可我想她了。」
沈父沉默。
沈母像是被驟然打碎的花瓶,尖聲厲叫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