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層的大蛋糕,像放在推車上的精美城堡。
我對著林戈咧開嘴,和盛湉共同拿著的刀就要往下落。
靠近的一瞬,盛湉的手像是有些不穩,加大力道往下狠狠一推。
推車的一面動了動,堆疊的蛋糕往我們這邊傾翻。
我哥站在她身邊,瞬間把她扯過去。
奶油和水果兜頭兜臉地落了我一身。
漂亮的紗裙上滿是黏膩的果醬,愣神的瞬間,粘在我鼻子上的藍莓往下落。
砸在裙子上。
妝也花了。
我愣愣地拿著手里的蛋糕刀。
底下的賓客鴉雀無聲。
我媽過來打圓場:「輕輕你怎麼這麼不小……」
不是我。
不是我。
我抬眼,看見被哥哥護在身后的盛湉。
一塵不染的。
她還是很漂亮。
頭頂的水晶燈散出的光芒落在她眼睛里,她朝著我微微彎了眼。
就像十四歲那年,她來我們家見我的第一面。
她是故意的。
憤怒讓我抄起桌上殘余的蛋糕,就朝著她扔過去。
我哥幫她擋住,對我怒目:「沈輕!你做什麼!!」
爸媽責怪的目光也一同落在我身上。
我也是在那一刻忽然意識到。
指責盛湉只會讓我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。
我的父母,我的哥哥。
早就在無形之中偏向了那個更漂亮,更聰明的孩子。
眼淚掉下來的一瞬間。
我看見對面的哥哥臉色有一瞬間的慌亂。
十八歲的孩子長大又沒長大,情緒上頭的時候還和以前一樣,留著淚恨恨地丟下一句:
「我不要過生日了!」
然后倉皇逃跑。
其實我也想他們來追我。
腳步聲跟在我身后的時候,其實我也在想。
如果他們追上來哄我,我就不生他們的氣了。
可停下的時候,我轉身,只看見一片黑色的袍角。
轉角處再無聲息。
可我等呀等。
他們沒來。
5
林戈找到我的時候,我在衛生間掉眼淚。
臉上的妝和奶油跟眼淚混在一起。
擦也擦不掉。
我見他來,哭得還更兇了。
林戈拿了紙巾打濕,一點點給我擦掉臉上沾著的奶油和果醬。
他看著看著,忽然笑起來:
「好像小花貓。」
我抽抽搭搭地哭,冷不防被他嗆一下,下意識地反駁:
「不像。」
「現在不像了。」
林戈笑呵呵地,「擦干凈啦。」
我看著鏡子里的人露出原本干凈的臉,只是頭發和衣服還臟臟的。
垂下的手被人牽著,手心溫熱。
「走吧,輕輕。」
「去哪。」
「給你補一個生日。」
林戈望著我,眉眼間的溺愛和包容像是要溢出來,眼眸里只倒映出我一個人:
「只有你一個人做主角的生日。」
我溺在他眸色中。
暈乎乎地想。
我還有林戈呀。
相伴十幾年的竹馬。
陪著我一塊兒罵討厭的人的林戈,說最喜歡我了的林戈,永遠站在我這邊的林戈——
拐角處站了個白色的身影。
盛湉的目光落在我和林戈交握的手上。
一瞬間讓我頭皮發麻。
林戈沒有看她,拉著我的手就走。
「小戈。」
盛湉開口,聲音柔和。
林戈腳步未停。
「你說想見我,說要一塊兒去野外看星星。」
「現在我來了。」
林戈的手在一瞬間僵硬。
回頭的目光錯愕:
「是你……」
「是我。」
我也知道的。
林戈有個相識三年的網友。
很投緣,對方的頭像是個黑色塊,他一直認為是個男生。
倆人在網上聊得很好。
甚至約好如果見面,一塊兒去山里搭帳篷看星星。
林戈和她稱兄道弟時,她并未反駁。
一言一行都像是和他志趣相投的好兄弟。
林戈給我看聊天記錄時并不避諱,只是呵呵笑:「真是緣分。」
交握的手有些顫抖。
我的目光落在林戈的側臉。
他看著盛湉,嘴唇動了動。
不要。
不要。
求你了。
求你了。
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。
可是手上放松的力道,還是再清楚不過地告訴我。
他松手了。
我的竹馬。
永遠站在我這邊的林戈——
動搖了。
6
林戈給我許諾的生日補償成了泡影。
他離開時背影有些彷徨,盛湉沒有跟著他走掉,只是站在原地對我笑了笑。
她在笑什麼呢?
我不明白。
她是為了林戈的動搖而感到快意?
還是覺得林戈會因為三年的聊天,就拋下我們十幾年的情誼。
所以我也笑。
后來我才知道。
愚蠢而天真的人,從頭到尾,就只有我一個而已。
7
那個暑假,是我平生過得最糟糕、最糟糕的一個暑假。
我還是照常每天給林戈發消息。
他回消息的速度變得比以前慢了。
偶爾我問他,在不在家,要不要一起出去玩。
以往他總說,就算有事也會為了我騰出時間來。
但現在他只說:「抱歉。」
抱歉什麼呢?
我想說沒關系的。
只是手在對話框頓了又頓,最后還是什麼都沒敲下。
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,我都沒有拿給爸媽看,第一個想去找的,就是他。
出門時,沈決在背后喊我:「輕輕!你的錄取通知書呢?」
我回頭做了個鬼臉:「不給你看!」
沈決翻了個白眼:「不給就不給,湉湉比你考得好也沒見……」
后面那些話被我選擇性略過。
我拽著錄取通知書和演奏會的門票就往隔壁跑,穿過院子,小路,一路跑到他家院子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