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知道你是方學越的女兒,打第一次見你,我就覺得是你。」林國棟嗓音沙啞。
我心里想,他可真是命大,靜靜地聽他說下去,并在心里盤算著,要怎麼徹底弄死他。
「我知道你希望我快點死,但是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訴你。你爸爸,他,其實沒有死。」林國棟緩緩開口道,「當年,雪莉的確是下毒了,你爸爸到醫院搶救很及時,量也不大,搶救成功了,但是你爸爸那時候在外頭有了新的女人,那個女人懷孕了。
「方學越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,所以和你媽媽一起欺騙你,說他死了。其實這些年,他去了 B 市生活,這些年我一直過意不去,我當年為了保護女兒,答應他們一起合伙騙你,沒想到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面。
「雪莉早該受到懲罰,這十幾年就是她偷來的,她活該受到這樣的代價,但是你……」
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。
當你十幾年來,唯一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,被告知全是假的虛構的——
我所有建構的一切都崩塌了!
我在學校里冷靜了三天,也就是在三天時間里,我終于想明白了那蹊蹺的一切。
13
當年我媽和我說,我爸爸已經死了,但我并沒有能見到爸爸最后一面,連葬禮也沒有。
媽媽那時和我說,家里沒錢辦葬禮。
所以這些年來,所有人都去掃墓的時候,我卻時常不知道我爸爸的墓碑在哪里。
我因此越發覺得,我爸爸可憐,對林家的恨意越積越深。
我每天都告訴自己,是他們家害得我可憐的爸爸連個墓碑都沒有!
我爸爸死前勤勤懇懇的老實人,最后卻死無葬身之地!
憑著這樣要為我爸爸報仇雪恨的恨意,我才在母親離世后強撐著走到現在。
但是現在,一直以來被我認作仇人父親的林國棟,親口告訴我,一切都錯了!
那個我為他哭干了眼淚的爸爸,根本沒死!
他非但沒死,他還背叛我母親、背叛我、背叛我們的家庭,與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,有了新的家庭與孩子!
我的整個世界都顛覆了!
14
我不知道后來,林國棟有沒有順利康復。
但是從那之后,我沒有再去醫院。
是在快要畢業的那一年,選擇工作的時候,我才又去了醫院一趟。
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了,我已經無法再在相同的病房里找到林國棟。
但是我在醫院里,見到曾經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帥氣刑警。
他先認出了我來,人海中,他與我打招呼:「小朋友,過來。」
我回頭看他一眼,輕掃了他一眼,年紀也沒多大,不知道他是怎麼好意思喊我做小朋友的。
「干嘛?」我不情不愿走過去,「和你很熟嗎?」
「這麼兇!還記得我嗎?」他和我打招呼,拍拍我腦袋,「以為你剪個短頭發,我就認不出你來?來醫院看病?」
我說不是,但也不想告訴他,我來干什麼。
這個時候,他的同事在身后喊他:「程淮,你磨蹭什麼呢?查出情況沒有?」
我活學活用:「當然知道了,你是程淮,我猜你不知道我叫什麼!」
他用一種包容的眼神看我,低沉地笑了一聲,露出整齊的牙齒:
「對,我不知道你叫什麼,你和我自我介紹一下,程警官要查一查你。
」
后頭走來的刑警,見他在和我說話,笑著打趣:「喲,程警官在干啥?少見啊!」
程警官立即靦腆得紅了紅臉。
我一臉茫然地看看他,又看看他的同事,轉身跑了。
我后來才知道,程淮不僅知道我的名字,他還知道我的一切。
林雪莉的投毒殺父案,是他來重案組經手的第一個案子。
他追查了這個案子將近三年,連我的底線與背景都被他掘地三尺。
當然了,他之所以能挖出這麼多線索,和林雪莉當日被捕時大聲辱罵我的那番「胡言亂語」,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。
這三年來,我其實一直都在找一個人,這個人是我「親愛的」爸爸,方學越。
但是我一沒有背景,二沒有金錢,想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一個人,簡直比登天還困難。
程警官的忽然出現,就是我拉下這道口子的第一步!
15
有次,我特意去警局里等程淮下班,給他帶了飲料面包。
程警官還蠻受寵若驚,我則趁熱打鐵,請他幫我找一個人的下落。
警局里有完整的檔案系統,只要輸入人名,再一個個排查,總能找到。
但是這并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去查的系統。
程警官起初當然不同意,但是后來,我可憐兮兮告訴他,我正在找我的親生父親,他總算答應了我。
接下去,就是出結果了。
有了程淮的幫助,我很快就得知了,我失蹤多年的父親目前正在一所私立學校任職數學老師。
他是被高薪聘請的,目前已經在 B 市買車買房,成家立業,有一個妻子、一個女兒。
與我講這些的時候,程淮小心翼翼,觀察著我的神色。
我則表現得很灑脫地告訴他:「放心吧,我早就原諒了一切!」
但是說好原諒一切的我,轉頭就回去宿舍里,大規模撒網投 B 市的簡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