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我知道你討厭十八歲的我,你可以不原諒十八歲的江郁,但是可以給現在的江郁一個機會嗎?」
江郁的桃花眼紅彤彤的,閃爍著細碎的光,透著說不清的委屈。
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,就像被人拋棄的狗狗。
我盯著那顆痣入了迷。
心突然仿佛被針刺了一下。
我伸手抹掉江郁眼角的淚。
「可以。」
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的吧。
畢竟他又不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。
可為什麼心里會這麼不安呢?
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。
我討厭下雨天。
所以打不起精神。
但江郁很興奮,他倒在我的肩膀處,嘟嘟囔囔道:「鐘茶,我們在一起了,真的在一起了,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,嘿嘿。」
過了一會兒,他突然詐尸一樣坐了起來,然后喊道:「停車。」
我還沒反應過來,他就沖進了雨幕,然后踉踉蹌蹌跑進了一家藥店。
片刻后,他又頂著大雨跑了進來,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濕漉漉地垂著。
「鐘茶,快!吃了藥,腿就不疼了。」他眼神清澈明亮,里面是濃濃的擔憂。
我沒問江郁為什麼會知道我腿疼。
我顫抖著接過藥。
他替我擰開瓶蓋。
不知道為什麼,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,仿佛腦海里有一顆種子要破土而出。
到家時,江郁打開我這邊的車門蹲在我面前。
「鐘茶,我背你。」
腦子里突然有一道模糊的畫面閃過。
比之前更強烈的痛感。
心臟又開始抽搐。
我努力穩住心神。
「江郁,我沒事,吃了藥就不疼了。」
我的腿因為受過重傷落下了后遺癥,每到下雨天,膝關節就會疼。
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。
因為我曾經跟我媽說的時候,她帶著我去醫院做檢查,醫生說手術很成功,完全沒有問題,是我的心理作用。
我媽覺得我在騙人,故意用這種手段跟鐘玫爭寵,以及讓她愧疚。
所以我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。
成年后的我能把這件事告訴江郁,一定很信任他吧。
把我送到門口后,江郁眼神亮亮地看著我,眼尾還帶著一點紅暈。
「鐘茶,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了,不準反悔。」
我盯著他眼瞼的痣,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。
「不反悔,早點回去洗個熱水澡,別感冒了。」
「你也是。」
江郁突然低下頭,湊到我面前,小聲問道:「可以牽手嗎?」
「不可以。快點回家。」
「好吧,那明天呢?」
我被江郁逗笑了,然后說道:「明天可以。」
第二天一早,我給江郁做了醒酒湯,然后來到樓上按響了門鈴。
他睡眼惺忪地開了門,看到我后,立馬背過身沖進了臥室。
我覺得好笑,進了客廳坐下。
環顧一圈,我突然發現,這里沒有任何女性生活過的痕跡。
如果我和江郁真的同居了,他不可能把家搬空了,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放在樓下了。
我壓下去的疑心又冒出了頭。
突然,我在垃圾桶里看到一張皺皺巴巴的紙。
我鬼使神差撿了起來,展開后,我看見最上面寫著:關于鐘茶的備忘錄。
然后下面寫了很多條信息,每條都是關于我的。比如鐘茶下雨天會腿疼,走夜路會害怕,失眠會聽海浪白噪音……
然后紙張最下面寫了一個名字,被人劃去了。
依稀可以辨認——江燼。
看清那個名字的瞬間,我的大腦仿佛雪崩了,被掩埋的記憶碎片全部涌了出來。
11
「江燼。」
我感覺渾身的骨頭仿佛被鋼刀刮過一樣疼。
原來想起來后的世界,這麼痛苦。
原來,他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年。
可是就算再痛苦,我怎麼能忘記他!
忘記那麼好的江燼!
這時,江郁從臥室走了出來。
「鐘茶,我們今晚去看電影」
他的話戛然而止,然后一個箭步沖過來搶走了我手上的紙。
我們四目相對。
我渾身的血液瘋狂叫囂著,但卻平靜無比地問他:「江郁,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?」
「沒有啊,怎麼了?」江郁一臉淡然道:「你說這張紙啊?我之前是怕忘了關于你的一些事,所以寫了下來。但現在已經牢牢記在腦子里了,所以不需要了。」
他說著就撕成了碎片。
我張了張嘴,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。
感覺一口血涌了上來。
「對了,我們明天去園景公園喂鴿子吧?你以前很喜歡去那里喂鴿子,我們還可以去吃學校旁邊的那家牛肉面店,你以前最喜歡吃它家的牛肉面了不是嗎?我們還可以去海邊放煙火,把你喜歡的事情都做一遍……」
江郁絮絮叨叨說了很多,我沒有力氣打斷。
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,每次他緊張的時候,他都會變成話癆,撒謊的時候也是。
其實,二十九歲的江郁真的很好。
他真的差點騙過我了。
就差一點點。
……
我捏緊了掌心,壓下喉嚨的血腥味。
「你這個小偷。」
我把醒酒湯潑在江郁臉上,然后捏住他的下巴,用紙巾擦掉了那顆痣。
江郁的眼神那麼惶恐,仿佛我會吃人。
他臉色煞白地看著我,不確定道:「鐘茶,你……想起來了?」
「你是不是希望我永遠忘了他?」我紅著眼盯著他,氣得發抖:「你以為劃掉他的名字,偷走他的記憶,就能取代他了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