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震驚,看了眼存折上的錢,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天文數字。
「爸,這錢您和媽留著養老呀。」
他喝了口酒,擺手,沖我豎大拇指。
「女婿,你是這個,從你坐牢出來,到現在,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孩子,我認你是我親兒子你知道吧。」
我點頭:
「知道。」
「這個錢,生不帶來死不帶去,留給兒子就挺好的。」
這時,丈母娘也過來:
「是,你就聽你爸的,咱們是一家人,不要那麼計較得失。」
說完,丈母娘把存折塞進我手里。
我又一次沉默了。
我終于知道李芳為什麼這麼善解人意了。
她真的生活在一個很好的家庭里。
我慚愧得紅了鼻子。
「謝謝爸,謝謝媽,我一定孝順你們。」
19.
我從餐館辭職了。
走的那天老板娘還抹著眼淚跟我說:「小黃啊,真是老天不開眼啊,怎麼光挑善良的人害呢?你以后有什麼難處,你記得來找姐,姐得拉你一把,啊。」
我只能說謝謝。
……
后來我拿著老丈人給我的錢,還有之前劉哥給的錢,湊一起開了間小館子。
賣拌粉、餛飩、蓋澆飯之類的,招牌叫黃記小吃。
館子不大,就十幾個座,現在就我一個人做,丈母娘在家里幫我帶孩子。
早上五點起床準備,晚上八點關門,一天凈利潤大概在八十塊左右。
也別小看這八十塊,00 年工地散工一天才掙 30,我一個人能頂兩個半的工地散工,算很不錯了。
一個月林林總總能賺到兩千五,是我原先當廚師工資的三倍。
照這個進度下去,我能攢不少錢。
后面經營了七八個月,因為我用料扎實,生意更好了,現在每個月能掙三千多。
那時候真的干活有勁。
20.
是在 2000 年的 9 月份,第三件壞事來了。
93 年那個晚上被我打爆一顆腎的男人,時隔七年,我再次見到了他。
我記得他叫孟偉,他看上去老了不少,胖了不少,剃了個光頭,身上還多了幾道疤。
那天,他一個人進店,看了眼菜單,就叫了碗招牌餛飩。
我起初沒認出他。
是給他送餛飩的時候他認出了我。
他當時叫住我:
「誒誒誒,眼熟啊。」
我這時候才認出他,但我低頭不說話。
開小店最重要的就是與人為善,不能鬧事。
「是,好久沒見了,這、這餛飩趁熱,我店里的招牌。」
誰知道他把餛飩推到一邊。
「老子怕燙,市里這麼大,又讓老子碰見你,因為你,老子給摘了一顆腎。」
「對不起。」
「對不起就完了?你知道就一顆腎是什麼感覺嗎?隔三差五就會腰痛,身子會有一邊側著難受,尿有時候是黃的,有時候是棕的,都他媽是你害的!」
「是我的錯,我也蹲了四年牢,這事能了嗎?」
「了?我呸!你休想!」
他甩手把餛飩碗砸了,然后指著我這個店,說:「你今天讓老子碰見了,老子能讓你把這個店開下去?老子非搞到你破產!」
說完,他揚長而去。
店里此時有兩個客人,我只能跟他們賠笑。
「對不住,老熟人。」
我一邊說,一邊彎腰撿碎碗。
第二天,我開店,早餐的時候還挺好,到接近中午的時候,就看見孟偉帶了一幫人坐進我店里。
天氣比較熱,這些人都是光膀子紋身嘴里叼煙的人。
瞧上去接近三十歲吧。
他們帶了副牌在我這打,有客人靠近他們就把客人喝走。
我站在小廚房一時間沒辦法,只能先包餛飩。
可是一下午了,孟偉打了幾個小時的牌,把店里的風扇都對著他們吹,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我動了報警的念頭,可那時候我沒手機,店里也沒座機,我只能在廚房里,想著今天以后,他看我沒什麼反應,也許就走了。
可第二天,他們來得更早,八點左右就到了,幸好是在做完學生的早點生意后來的,沒嚇著學生。
他們帶了兩扎啤酒和瓜子花生,還有麻將。
生生把我這里當作了棋牌室。
今天也毫無疑問地,打了一天的麻將,晚上九點才走。
我不敢把這事兒告訴老丈人,我怕他著急。
只當等孟偉的氣消了這事兒就結束了。
可一連十幾天,孟偉天天來,店里天天虧本。
我都奇怪他們不用掙錢吃飯嗎?
后面問了道上的朋友,這個孟偉也是混的,是一個黑老大的親戚,家里有錢,還有不老少人當官開廠,他就一不愁吃喝的公子哥,整天愿意當個街溜子。
聽完我就絕望了。
我知道我是耗不過他了,于是提前報了警,希望第二天警察來把他們轟走。
到了第二天,警察確實來了,批評教育了一頓后,孟偉笑嘻嘻地帶著那幫人走了。
可等警察離開后,孟偉不知道又從哪里帶著那幫人躥出來。
孟偉指著我的鼻子告訴我:
「小子誒!你報警也沒用,我們也沒做什麼,報了警也不能拿我們怎麼著。」
這一刻,我明白了。
不怕壞人壞,怕的是這個人不僅壞,還懂法。
我是恨自己不會讀書,要是會讀書,我也想做個懂法的「壞人」
。
21.
我看著存折,這個店一個月連材料帶租金虧了六千。
我那時候就想。
他媽的不開了。
可是如果不開這個店,家里的老兩口問起來,我該怎麼和他們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