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從沒坐過摩托車,在新聞上看了許多摔死的視頻,上車時腿抖了一下。
顧川輕聲安慰我,「沒關系,害怕就抱住我。」
我「嗯」了聲,伸手抓住他的沖鋒衣兩邊。
坐在顧川的后座,我忍不住想哭,媽媽當年被繼父喝酒毆打,又欠下了一屁股債,被那些追債的人逼瘋。
她大多數情況下是清醒的,只有沒藥吃才會發病。
「想哭就哭吧。」
風馳電掣間,我聽見顧川說。
「我不哭。」
他也沒在說什麼。
到了醫院后,醫生告訴我,新來的小護士太忙了,忘記給媽媽吃藥。
好在醫生給我打電話,她聽到我的聲音,情緒才穩定下來的。
媽媽睡著后,顧川還在醫院門口站著。
他背對著醫院大門,等了不知道多久。
「呦,你找到那天送你來醫院的小伙子了?」醫生給我講媽媽的病情時,隨口提了句。
我愣了一秒,反應過來后,驚喜地指著外面的顧川問:「您是說他就是那天送我來醫院的人?」
醫生點點頭,「那小伙子送你來的時候,硬生生熬到天快亮了你也沒醒,最后他接了個緊急電話才走的。」
我扭頭看向醫院門外,良久,彎了彎唇。
原來,他那天說的「我還以為你要謝別的」,原來是這個意思啊?
明明救了我一命,卻什麼也不說。
14
放寒假時,顧川總往醫院跑,借口是來找我補習。
醫院的后院里落滿了白雪,腳踩在上面會發出「吱呀」「吱呀」的響聲,我從小就喜歡踩。
顧川挎著我的單肩包走在后面,他也幼稚,就踩在我的腳印上往前走。
「顧川,媽媽最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,我好擔心啊。
」
我靠在涼亭的柱子上,忍不住擔心媽媽的病情。
「你的陪伴對于她來說就是最好的良藥。」
「別喪著個臉了,我給你講個鬼故事吧?」
我難過,還要給我講鬼故事?
真想撬開顧川的腦袋看看他腦子里都裝的什麼。
顧川自顧自地開始講:「有只小熊走夜路,忽然屁股一涼。」
「它回頭一看,尾巴沒了!」
「小熊嚇出了一身冷汗,這時空氣里傳出了一個聲音。」
顧川一臉你快猜的表情問我:「你猜是什麼?」
我想了想,說:「尾巴自己掉了?」
「錯!那聲音說:我是割尾鬼啊!」
我:……
后來,媽媽總是問我,「顧川是不是你男朋友啊?」
我笑著告訴媽媽,不是。
媽媽說:不信。
她又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個毛線織的鑰匙掛件,問我說:
「季家那個小子呢?他怎麼不和你一起來看我呢,上次他說喜歡我做的掛件,我還給他做了一個。」
我倒水的手一頓,險些燙著手。
醫生說媽媽神經錯亂,有時候只能記得一兩個人。
她上一次見季涼舟還是暑假那會兒,我以為她已經不記得季涼舟了。
我突然有些恨季涼舟,媽媽把他當親人一樣記著,他卻像說笑話般隨意將媽媽的病情講給別人聽。
沒人知道,我聽到別人用嘲笑的語氣說媽媽時,有多想撕爛他們的嘴。
沉默許久,我告訴媽媽:「季涼舟他不會再來了。」
媽媽像是沒聽到般,笑著撫摸手里的鑰匙掛件。
除夕夜那天,外面下著暴雪,路邊掛上了紅燈籠,醫院的電視上放起了春晚的小品節目。
我看著手機里顧川發來的消息。
「今天送餃子?」
我無奈地回復:「顧川,外面下大暴雪你看不見嗎?」
他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。
「別說是下暴雪了,下刀子我都來。」
癩皮狗。
「不行……」
我話還沒說完,顧川就率先掛斷了電話。
15
等了許久,顧川也沒來。
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,我實在擔心,去樓下等他時,看見了季涼舟。
他不知站了多久,眉睫都掛滿了雪花。
看見我時,他像是得了靈智的玩偶,眼睛里閃著光。
他捧著一束花,快步朝我走了過來。
「小……許豆蔻,我和秦婉分手了。」他眼底滿是蒼涼,像是剛刮了胡子,青色的胡茬微顯。
我沒說話,時至今日我才發現,我好像已經不在乎季涼舟要做什麼了。
從前,我喜歡他,在乎他的一個眼神,一個動作。
可他為了秦婉,將我傷的體無完膚。
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季涼舟了,他做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他說:「我想了很久才明白,其實我壓根兒就不喜歡秦婉,豆蔻,你有沒有發現,你和秦婉長得挺像的。」
秦婉和我一樣,長了一張娃娃臉,可性格卻是兩個極端。
「那陣子,你忙于競賽不理我,我其實很慌,秦婉跟我表白的時候吻了我,那天她穿著白色的針織馬甲,你最喜歡穿的那款。」
「她主動的時候,我滿腦子都是你。」
「豆蔻,我才發現我喜歡你。」
「當時鬼迷心竅,才會委屈你放棄競賽,阿姨那件事,是我告訴秦婉的,可我沒想到她嘴巴那麼大……」
季涼舟像是倒豆子似的,哽咽著說了一大堆。
我出聲打斷他:「季涼舟,我不像她。」
令我感到意外的是,季涼舟會跟我表白。
如果以前聽到他說喜歡我。
我會開心得整夜睡不著覺。
可是現在聽到,我內心毫無波瀾,甚至還有點想笑。
季涼舟苦笑一聲:「嗯,不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