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道題我不會誒,昕宇你給我講講呀。」
陸昕宇講題的時候,表情總是一絲不茍的。
卻很好看。
直到有一天。
班會的時候,林珊珊突然舉手,說班里有人偷了她的鋼筆。
她說,那是她媽從國外給她買的鋼筆,她已經知道是誰拿的,希望那人自己站出來。
班主任老師是個嚴謹認真的老頭,他直接說:「你既然知道是誰,就說出來。」
于是林珊珊支支吾吾,說出了我的名字。
我很驚訝。
我的筆盒里是有一支新鋼筆,是一個畢業的學姐送給我的。
也許是巧了,和林珊珊丟的那只一模一樣。
學姐已經出國,暫時聯系不上,而林珊珊拿出手機,調出之前的圖片,指定我的這支就是她的鋼筆。
我百口莫辯。
「鋼筆是我送她的。」
一個清冽的男聲響起,全班都安靜了。
陸昕宇站起身,「鋼筆是十月十五號我送她的,你的鋼筆是十月二十號丟的。」
全班都看著他。
林珊珊滿臉不可置信,「你,你為什麼要送鋼筆給陳小杉?」
「因為我總是麻煩她,」他看向老師,「王老師,同學之間表示下感謝,送個小禮物,總是可以的吧?」
當然,是可以的。
沒人會認為陸昕宇說的是假話。
他爸媽本就在美國,他能有一支國外產的鋼筆,再正常不過。
可他的確撒謊了。
為了幫我。
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我是從十月十五號開始用那只鋼筆的,但心中卻不自覺泛起一絲小雀躍。
他會不會……也有那麼一點點,是關注我的。
林珊珊的鋼筆在幾天之后找到了,但她卻和陸昕宇鬧起了脾氣,課間不再來問他題目,也不再主動找他。
那時候高二晚自習要上到九點,我爸怕我騎車回家不安全,便每天來接我。
周五的晚上,我左等右等我爸都沒來,打電話過去問,原來是奶奶病了,他在醫院。
「抱歉閨女,你在學校再等一下爸爸。」
我不想我爸太累,便搖搖頭,說自己可以回去。
「沒事,好多同學順路的。」
可當我放下電話,才發現,不過短短十五分鐘,校門口已經沒了人。
推著車往出走,我聽到了一聲輕呼。
「小杉。」
我渾身一滯,回頭,是陸昕宇。
他剛才,叫我什麼?
看到我的臉,他似乎也愣了一瞬。
小杉。
小珊。
也許是他看錯了,將我看成了林珊珊。
他走近,我沉默。
「能不能載我一段?」他突然說。
「啊?」
「自行車車胎裂了,沒法騎,」他指了指不遠處他的車,「咱們兩家差不多遠,能不能順我一段?」
那晚,我看著他調高了我車的座位,坐上去,轉頭沖我笑。
「上來啊。」他說。
風很冷,衣服很厚,可我卻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。
也許是那晚的接觸,打破了什麼神秘的禁忌,我和陸昕宇之間,開始變得熟稔。
在那個敏感又有壓力的年紀,男生女生但凡走得近一些,都會有流言傳出來。
當然,我們兩個誰都沒有在意。
直到那些流言傳到了老師耳朵里,他讓我們家長來一趟。
陸昕宇的爸媽都在國外,并沒有來。
我媽卻來了。
我不知道班主任老師和我媽說了什麼,但回去的路上,我跟在她身后,看著她頭頂冒出的些許白發,格外蒼老。
她和我說:「小杉,你知道那個男同學家里是什麼背景嗎?」
「老師說他家很有錢,他也許甚至不用參加高考,直接就去國外讀名校了。
」
「家里全部的希望都在你身上,我和你爸起早貪黑地出攤,給你找名師學琴,圖的是什麼?」
「你怎麼可以不記著爸媽的辛苦,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談戀愛?
「高考,是你唯一的出路啊。」
我媽的話,宛如一盆冰水,將我少女懵懂冒出的小火苗,澆了個干凈。
她說的都是對的。
我并沒有談戀愛的資本。
我唯一的強項就是學習,唯一的出路也是學習。
那之后,班主任老師將我的座位調換到了另一側,離陸昕宇遠了很多。
我沒有再主動找過他,而他,興許也意識到了什麼,沒有再找我。
似乎也在和我劃清界限和關系。
高二快結束時,陸昕宇果然如老師所說,要出國了。
班里同學為他辦了歡送會,林珊珊甚至掉了眼淚,不停地囑咐他不能換 QQ 或微信,而我坐在遠遠的角落里,接過傳遞過來的紀念冊。
大家都寫上了自己的祝福,我卻不知自己該對他說什麼。
想說的話,說不出口。
最終,只寫了一句英文,沒有署名。
身后汽車的喇叭聲令我思緒回籠,陸昕宇放下電話,轉頭看我。
「抱歉,你剛才要說什麼?」
我張了張口,想到剛才林珊珊的話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。
「沒什麼。」
3
「我有時候壓力大,周末會去打打網球,你明天……要不要一起?」他突然主動解釋。
我默了下,還是搖了搖頭。
「不了,我有安排,去……相親。」
這不是假話,我媽雖然當年對我戀愛的苗頭極為敏感,現在卻急得不得了。
我每周末,幾乎都在相親中度過。
「相親啊……」他輕聲說。
「你想找個什麼樣的?」
他又問。
你這樣的。
我其實很想開玩笑地說出這句話,但想了想,還是說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