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刻也不敢松懈,明明什麼也幫不上忙,就還是要看著他。
我害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跌落了。
他終于走到了欄桿邊,把小孩遞給早已等候著的路人大哥。
我連忙跑過去,把外套給他披上:「冷不冷?」
他握住我的手:「不冷,別擔心。」
我低聲說:「你的臉都凍得發白了,手也是冰的。」
徐柏然深深望了我一眼,忽然抱住了我。
「悅悅,剛才我站在冰壁上,看見你看我的眼神,我就想,死也值了。」
我捶他后背:「不許你說那個字!」
他把頭埋在我發絲間,輕輕說:「悅悅,我真是那樣想的。」
那邊,奶奶激動地抱著孫子,快要號啕大哭:「你干什麼呀,去那麼危險的地方!」
路人大哥也說:「小孩子不能這麼淘氣,多讓你爺爺奶奶操心。」
爺爺要打他:「你怎麼這麼調皮,說了多少次了,要注意安全!」
那孩子怯生生的,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樣東西。
陽光下,閃著亮光。
是金戒指。
奶奶愣住了,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指。
「你剛才摘手套的時候,戒指掉了……」孩子說。
奶奶哭得更厲害了,抱著他不撒手:「我的好孫兒啊……」
失而復得的心情過后,爺爺奶奶摟著孫子,要給徐柏然下跪。
「謝謝你啊,小伙子。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們老兩口也不想活了。」
徐柏然連忙扶起爺爺,我也跟著去扶奶奶。
「我是消防員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」他說。
奶奶抹著眼淚:「穿上衣服你是消防員,脫了那衣服,你不救也沒有人會指責你。小伙子,你是心好啊。」
徐柏然和我相視一笑,拍了拍那小男孩的頭。
他蹲下去,平視著那孩子:「以后,即便是看到貴重物品掉了,也要讓大人去撿,好不好?在你爺爺奶奶眼里,你才是最重要的寶貝。
」
小男孩點點頭,深深鞠了一躬:「謝謝叔叔。」
14
徐柏然說要帶我鍛煉,第二天,果然如約來我學校門口等我。
我還在慢吞吞地洗臉,陳嘻嘻一陣風似的沖進我宿舍。
「謝悅悅,謝老師,謝大美女……快去校門口把你家徐柏然領走!文科班每次跑操路過校門,速度都變慢了,簡直是當代男妲己啊!」
我隨便裹了件衛衣,匆匆跑下樓。
學生們正在跑操,路過校門處,的確有不少女生紛紛抬頭望向外面。
始作俑者渾然未覺,站在行道樹邊,穿著一身白色運動套裝,像是在走神。
距離有點遠,仍然能感受到他撲面而來的英俊與朝氣。
朝陽升起,毫不吝嗇地投在他的臉龐上,將那立體的眉骨與鼻梁照得挺拔好看。
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。
「徐柏然!」我喊他。
他抬起頭,看見我,笑了。
「你有想跑的路線嗎?」他問我。
我想了想,學校里面是萬萬不能跑了。
他在外面就夠禍水,要是進去了,教導主任能扒了我的皮。
于是,跑步的地點變成了僻靜的小道。
跑著跑著,徐柏然忽然問我:「謝老師,你之前是不是生我的氣了?」
我裝傻:「嗯?沒有吧。」
他笑了笑:「其實我之前見過你。」
我一愣:「是陳嘻嘻把我扛上車的那次嗎?我知道。」
他搖頭:「不是。」
徐柏然說,25 號那天晚上,也就是撲滅縉云山火的決戰夜,指揮員點燃火線,以火攻火。
他站在四號平臺,準備控制即將躥過來的火焰。
火焰拔地而起,仿佛巨浪,頃刻間躥到了幾十米高,叢飛的火焰張牙舞爪,熱浪鋪天蓋地。
「我身后有些志愿者嚇了一跳,但你在后面牢牢扶著水管,還大吼著讓他們莫慌。
」
看著我的表情,他輕輕嘆氣,很篤定地說道:「謝老師,你不記得我了。」
我努力搜尋記憶里的場景。
是,那天我的確去救火了。
我有一輛越野摩托,每每騎上,都能在風中感受自由。
八月底的時候,它變成了救援的工具,狹窄的山路里,唯它有足夠的動能暢行無阻。
他說的火焰我也記得,瞬間騰空,占據著我所有的視野。
向來代表溫暖的顏色,在那一刻仿佛魔鬼。
「可是……我不知道站在前面的人是你。」
那時所有人都緊張戒備,在心中倒數大火燃過的時間,周遭都是模糊的,唯有山火是具象清晰的。
我們無需識別個體的長相,因為彼此都知道,此刻擋在山火和萬家燈火之間的,都是朋友,都是戰友,都是這個城市的守衛者。
那一張張臉孔,滿是汗水和灰燼,滿是堅決與無畏。
徐柏然又問:「你還給我遞過水,你記得嗎?」
啊,這件事我也記得。
在山上,最缺的不是食物,而是水。
本就是酷暑,火焰又加劇了高溫,早一批上山的志愿者們在群里、朋友圈里發布消息,說讓后來者多帶些礦泉水。
我帶著幾箱礦泉水上山,見人就發。
因而……
我有點不好意思:「給過太多人水了,的確不記得了。」
徐柏然「哼」了一聲:「謝老師,我傷心了,你要不要哄哄我?」
我問:「這麼哄?」
他想了想:「附近就是我家,要不我給你做一頓早飯,你吃了,就算你哄我了,行不行?」
不等我開口,他又故意兇巴巴:「不許拒絕,你剛才跑步的時候我聽見你肚子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