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喔。
我繼續閉目養神。
他又喊我:「謝老師?」
我看他:「咋啦?」
他看著我笑:「沒事。」
第三次,他喊我:「謝老師。」
我忍無可忍地問:「你到底要說什麼?」
他只是看著我笑啊笑:「謝老師,你睡著的樣子好像小貓。」
12
我檢討。
我真是缺乏鍛煉。
雖然沒有高反,爬山本身就足夠讓我氣喘吁吁。
到兩千七百米左右的時候,我直接坐在臺階上喘氣了。
徐柏然笑啊笑,也跟著我坐下。
身邊有拿著登山杖的爺爺奶奶路過,善意地說:「小伙子,要帶著你女朋友多運動啊,年紀輕輕的,要把身體放在第一位。」
徐柏然應得倒是很快:「好嘞。」
回過頭來,他又認真跟我說:「謝老師,之后我休假,天天帶你鍛煉吧。」
休息夠了,我們繼續往上爬。
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,總之站起來的時候,我的手就已經在他手里了。
他特別自然地說:「謝老師,上面這一段路陡,我扶著你吧。」
我看了看,嗯,是挺陡的。
所以,十指相扣,也是情有可原的吧。
嗯,一定是這樣的!
爬到四千多米的時候,我們正要去地標巖石那兒合影。
忽然聽見身后有一陣騷亂。
「救命啊,有沒有人幫幫忙啊!」
我們連忙跑過去看。
一對爺爺奶奶在欄桿處,焦急地看著外面。
沒有被冰雪覆蓋到的山體巖石處,有個小男孩半個身子懸空,不知所措地抱著裸露的巖石。
在他腳下,是陡峭的山坡,和光滑的冰雪。
他的著力點非常有限,腳下是脆弱光滑的浮冰,只能依靠手臂力量抱住凸起的巖石。
而肉眼可見的是,他的力氣正在耗盡。
奶奶六神無主,抓住我們:「我就一個錯眼,他就翻到外面去了,滑了十幾米才停下呀。他要真出了什麼事,我怎麼跟兒子兒媳交代啊,我也不活了。」
我給她順氣:「您別著急,先鎮定。」
老爺爺顫巍巍地準備翻過欄桿,徐柏然一把拉住了他。
「我是消防員,讓我來。」
他觀察好地形,脫掉了外套,遞給我。
一轉身就要翻身去巖石那邊。
我沒忍住,往前走兩步:「徐柏然……」
他回頭看我,那雙眼睛黑白分明,清澈見底。
才說出他的名字,后面的話就說不出口似的。
徐柏然卻像能聽見我所有的心聲,轉過身來,用力地抱了抱我。
我低聲說:「一定要平安。」
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,他矯健地翻過欄桿,一步一步往受困小男孩那邊挪去。
山體上覆滿了冰雪,正值中午,陽光照在冰面上,融出了薄薄一層水。
我以前滑冰,知道這種情況下摩擦系數減小,行走更容易滑倒。
小男孩無聲地掉眼淚,卻死死拽著巖壁不放手。
他的身影嵌在重山冰雪之中,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浮萍。
「叔叔,救救我,我不想死。」他帶著哭腔。
能看得出他很恐懼,因為腳下就是萬丈峭壁,稍有不慎,就會滑落下去。
徐柏然輕聲說:「不怕,你會好好活著的。就保持現在的姿勢,叔叔馬上就過來了。」
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往前挪,突然一個趔趄,我覺得我的心都提起來了。
撲通撲通,全部系在了他的身上。
徐柏然,徐柏然。
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。
13
冰層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,徐柏然走到了一塊裸露的巖石處。
確認不是浮巖后,他兩只腳抵在巖石凸起的部分,伸出手去,牢牢地箍住了小男孩的腰。
「雙手抱緊我。」他說。
小男孩顯得十分緊張,一時竟沒有松手。
徐柏然保持著彎腰屈膝的姿勢,耐心勸說:「叔叔是消防員,你可以相信叔叔。」
爺爺奶奶急切地呼喊:「楠楠,你抱著叔叔,你快抱啊!」
太陽越升越高,陽光越來越大。
隨著溫度的升高,冰層表面也正在發生變化。
而徐柏然正在維持的那個姿勢,十分消耗體力。
再多僵持一秒,危險就會增加一分。
相比于這邊的焦急,徐柏然倒是很淡定。
他說:「你能在這里保持住平衡,已經很了不起了。你現在如果敢伸出手抱住我,就更了不起了。放心,叔叔抱著你的腰,你不會掉下去的。你很勇敢,對不對?」
小男孩點了點頭,很快松開抱住巖石的手臂,緊緊箍住了徐柏然。
徐柏然的身影猛地一沉,左腳往下滑,腳尖抵著的那塊浮冰,發出碎裂的聲響。
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里,很痛,才讓我勉強克制住了尖叫的沖動。
我不敢低頭看,綿延起伏的玉龍雪山,云和霧都飄在腳下。
低頭便是遙遠的山脊與密林,很難不讓人心生對高度的恐懼。
那是刻在基因里的,最原始的,關于死亡的恐懼。
徐柏然對這種高度視若無睹,提了提小男孩的腰,居然還笑得出來:「好小子,真有力氣,抱緊叔叔,我們回去嘍!」
盡管言語輕松,但看得出來,他還是十分謹慎的。
先觀察冰面的牢固程度,再慢慢往前走,每一腳都有著力點,穩之又穩。
周圍聚起了很多群眾,有的人舉起了手機拍攝,有的人已經叫好了:「這小伙子身手不錯啊!」
另一個很早就過來了的阿姨說:「人家可是消防官兵,你說呢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