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連畢業合照也沒有。
什麼時候弄丟的?是不是被媽媽帶回丹城了。
我的心理醫生是個面善的姐姐,她的聲音很溫柔,看我時也總帶著甜甜的笑。
我覺得她的聲音能讓我平靜下來。
因此我也并不排斥每周一次的治療。
今天的治療有些不一樣,不再是談心,而是掏出一只懷表在我眼前左右晃動。
一些奇怪的畫面鉆進了我的腦海。
灰撲撲的爛尾樓,到處是水泥結構,塵土飛揚。
紅色的,液體。
很黏稠,流了滿地,還在擴散。
視線往前,一個人倒在血泊之中,他的胸膛已經沒有了起伏。
是蔣逢森啊!
我痛苦地掙扎了起來。
回到現實之后,我癱在座位上喘著粗氣。
不是的,蔣逢森只是出差做任務去了。
我剛才看到的,全都是虛假的。
醫生想要說些什麼,我卻已經拎著包落荒而逃。
剛沖出咨詢室,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。
「小姐,你沒事吧?」
那人關切的聲音越來越遠,我只能聽到刺耳的噪音。
「是不是低血糖了?」那人說著,就開始翻找。
最后從外套口袋里找到一塊兒檸檬糖放在我的手心。
「吃塊兒糖吧,會好受一點。」
而我終于支撐不住,還未接穩這顆糖,人就已經倒在了地上。
20
再醒來的時候,我已經坐在了輸液室。
一個穿著深灰色風衣的男人坐在我身側,正幫我盯著注射器。
「這是?」
「你醒啦。」他收回了目光,向我簡單地介紹了之前發生的事。
原來他是一個大學老師,叫陳澤,他的一個學生表現出了很強的抑郁與自殺傾向,又因為病恥心作祟不愿在校內就醫,他便領著那個學生來到了這個心理咨詢室。
「給您添麻煩了,我會把您墊付的費用轉給您的。」
陳澤連連擺手,說不收。
幾番推脫,最后改成我請他吃一頓飯。
掛完點滴后,我們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川流不息的汽車。
我不想跟任何人產生鏈接。
「陳老師,你餓不餓?不如我現在就請你吃飯。」
我著急結束這段鏈接。
好在陳澤這人很隨和,答應了我的請求。
我們就近找了一家日料店。
我總覺得手臂的傷口又開始疼了,其實黑色堅硬的痂早就掉了,那里新長出一塊兒軟肉,比周圍的皮膚顏色深一些。
傷口早就好了呀,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很疼?
陳澤夾了一塊兒壽司放在我的碟子里,關切道:「林小姐,你沒事吧?」
我朝他笑了笑,說自己沒事。
「我可以叫你林夢嗎?」
「啊?可以的。」
我看著碟子里的壽司,興致缺缺。
那些我刻意地逃避,想要忘記的。
如今全都記起來了。
蔣逢森,你這個騙子。
你說過臥底結束后,我們重讀大四,我們一起參加公安聯考。
到時候,就做最安全的戶籍警察,遠離所有危險。
你說過的!
等到結賬時,陳澤已經提前買過單了。
陳澤很禮貌地要送我回家,我看著他的臉,明明和蔣逢森一點兒都不像……
我不想找一個替身來慰藉自己。
便從包里翻出了幾張鈔票塞到陳澤的手里:「陳老師,今天的一切,都謝謝你。」
陳澤想要把錢還給我,我后退了一步。
「陳老師,后會無期。」
……
在網站搜索蔣逢森的名字,一片空白。
在臨城警校官網搜索蔣逢森的名字,也只剩那條退學處分的通報。
先前獲得的在校榮譽,為了做戲更像,早就被刪除了。
我想知道蔣逢森葬在哪里。
可是我回到那個傳遞消息的報刊亭,卻發現那里早就人去樓空。
我們一起住過的公寓也住進了新的租客。
海天一色被查封,大門貼著封條。
走投無路之際,我只能去找劉老師。
至少讓我知道蔣逢森被葬在哪里,至少讓我再去看看他。
結果返校的第一步就被保安困住。
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跟這所學校的聯系,原先我熟悉的那個保安大叔已經退休,新來的保安大叔并不認識我,只是固執地按照規章制度讓我出示學生證。
曾經熟悉的,都在消逝。
「林夢?」
當我回過頭看到陳澤時,還是十分尷尬窘迫的。
「你想要進學校嗎?」
我點了點頭。
陳澤便對著保安大叔道:「這是我以前的學生,來看我呢。」
保安大叔便笑瞇瞇地讓我登記了。
如今是深秋了,學校的楓葉大道再沒有初秋時的壯闊,只剩光禿禿的枝丫。
踩在枯葉上,發出很脆的聲響。
「謝謝你幫我進學校,我沒想到你在臨警當老師。」
陳澤始終含著溫和的笑意:「我是教思政的,雖然沒教過你,但我對你有印象。」
這倒是讓我有些驚訝。
「我這麼有名嗎?」
「門門都是第一,最后卻莫名地退學,總是會讓人好奇的。」
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,于是生硬地把話頭轉移成詢問劉老師的辦公室在哪兒。
我即將拐進教學樓時,陳澤有些失落地問我:「我們第幾次相遇的時候,你才會不躲我呢?」
我沒有回答,逃也似的上了樓。
21
離開學校的時候,我的心情突然就平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