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他歪頭,看到了我腳邊的行李箱,表情不善。
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小混混率先接話:「小妹妹,阿森要是幫不了你,可以來找哥哥我呀。」
他的眼神油膩得緊,我只是被他上下打量了一眼,就很想吐。
蔣逢森把嘴里的煙塞回煙盒,又關掉了電腦。
「跟我走,可是要收報酬的。」
在那幾個小混混的起哄聲中,蔣逢森拽著我離開了網吧。
7
到了他住的小公寓后,蔣逢森語氣很急,再沒有了先前的懶散悠閑。
「今晚先在我這里住,明天回學校。」
我在門口換好了拖鞋,仰著頭直面他的眼神:「組織已經批準了,我來協助你,我不會回去了。」
「你瘋了嗎?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?」
「別瞧不起人了,你退學之后,我也當了臨警兩年的第一,有我在,你的任務會更輕松的。」我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調侃一笑:「說說卡到那一步了?夢姐幫你。」
蔣逢森還想再說什麼,最終還是吞了回去。
「他們對我的信任不夠,我也只能接觸到一些催債的工作。」
公寓不大,小客廳只有幾平米,屋子里沒什麼裝潢,冷冷清清的。
蔣逢森已經去找新的棉被了。
「我睡沙發,你睡床。」
我看了一眼那個只有一米五長的小沙發。
「別睡沙發了。」
「我一個糙人,睡地板都沒事的。」
「我是說,我們一起睡床吧。」
!
蔣逢森身上的煙草味很重,但在他身上卻并不難聞。
反正也過上了這種貓一天狗一天、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。
就更不該隱藏自己的心意。
我們并肩地平躺在并不寬闊的床上,氣氛一時有些尷尬。
他忽然發問,語氣很輕:「會后悔的,就算不是現在,以后你總會后悔的。」
我不想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,干脆話鋒一轉,聊起了校園生活:「你不知道有多幸運,我寫開題報告的時候頭發大把大把地掉,我正愁寫論文的話我的頭發還夠不夠掉。這回好了,論文也不用寫了,再也不用早起了。」
「說起來,又快要畢業典禮了。」
我點點頭:「是啊,學校欠咱倆一個畢業典禮。」又想到我倆的在校成績,「說不定還欠了優秀畢業生獎呢。」
「嗯,還有優秀論文,所有的榮譽都會屬于我們的。」
8
蔣逢森說得沒錯,洪幫的人謹慎,對我們這種警校出身的人,天然地不信任。
即使我們表現得再混不吝,還是不如其他小混混受重用。
「不然搞個苦肉計吧,讓警察去抓龍哥,咱們把他救了,有了這過命的交情,還能當不上他的親信?」
蔣逢森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:「龍哥也不是洪幫的關鍵人物,上頭得到消息,洪興才要來臨城了,我們的目標是他。」
……
畢業典禮的日子到了。
我們一起去了天臺,支著手機看官網的現場直播。
臨城警校在郊區大學城,離這里遠得很。
而我扶著欄桿眺望,就好像目光真的能穿透距離,看到畢業典禮一樣。
蔣逢森目光沉沉。
「我覺得咱倆很像一句歌詞。」
「什麼?」
「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。」
我們相視一笑。
9
龍哥終于愿意給我們除了討債之外的其他任務。
堂口里抓了一個沒有按時還款的女大學生。
聽說借的是校園貸,留下了不好的照片。
利滾利之后,已經到了一個她再沒可能償還的數字。
那個女生被鎖在桌子腿上,趴在地上一動不動,只剩胸部緩慢的起伏證明了她還活著。
龍哥丟給我一臺電腦和相機,讓我給這個女生做一份「簡歷」。
給客人看的那種。
我打開相機之后,犯了難。我懂龍哥的意思,拍照自然也不是只拍臉,肯定要把每個部位都清晰地拍出來。
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后,那個女孩醒了過來。
一瞬間,她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。
「我求求你,求求你放過我吧。」
「我會想辦法籌錢的,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吧。」
她的恐懼溢于言表。
我的衣角被她拽著。
那股悲傷與絕望,似乎就因為這一點兒淺淡的鏈接,傳到我的心里。
催債的人找上門的時候,表哥是不是也如此絕望?
救一人還是救千百人。
是此時此刻眼前即將墜入深淵的一人,還是未來還未發生的千百人。
我快要動搖之際,蔣逢森把杯子摔在地上,語氣兇狠:「吵死了,哭什麼?你不按時還錢,純活該。」
我猛然恍過神來。
我一個都救不了。
如果現在就暴露自己,那才更不值。
幾個小混混上來幫忙,他們把女孩的嘴堵住,然后就開始撕扯她的衣服。
我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手抖,拍下了照片。
坐在桌前整理照片填寫「簡歷」的時候,我看到了女孩望向我的眼神。
無助與絕望之下,又燃燒著仇恨的厲火。
我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,心臟像是被觸手捏緊。
龍哥站在我身后,饒有興致地指導我。
我聽從他的意見,加上了許多低俗的詞匯。
……
一直到跟著蔣逢森回到了公寓,女孩的眼神依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。
她的一輩子都要被這群人渣毀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