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,她已經和我爸商量過了,年后就去管理歐洲分公司。」裴祁說這話時,別有意味地瞥了瞥我。
「想說什麼?」
裴祁也說不清:「我就總覺得吧,這事兒和顧予深有關。」
在聽到他的名字,我挺平和:「那我不想知道了。」
「哦。」裴祁打量我,發現我是真的不愿意聽,也就作罷了。
這天晚上,我睡得正濃,裴祁來敲門。
我打開門,他單手撐在門邊的墻上,身體微微地前傾,我驟然就近距離對上了他的臉。
玄關處燈影微弱,我詫異地發現他英俊的臉上慘烈的傷痕。
眼眶青紫、臉頰紅腫,往日里那一雙總是飛揚的桃花眼,此時頹喪地耷拉著。
就一個「慘」字。
「你怎麼了?」我把人拉進玄關光亮處。
裴祁縮著肩膀鬼叫:「小祖宗,疼!!!」
我連忙撒開他的胳臂,轉身去找醫療箱:「你跟誰打架了?」
以裴祁這家世和性子,尋常人哪兒敢和他動手,能被打成這個樣子,對方多半也不是省油的燈。
「沒事兒。」裴祁摸了摸高挺的鼻梁,「和朋友練了幾手,他也沒比我好多少。」
「坐下,我給你上點兒藥。」
裴祁叉開長腿隨意地坐到茶幾上,我也不想跟他計較,用棉簽蘸著化瘀的藥水擦拭他眼角的傷。
「輕……輕點兒。」
看他齜牙咧嘴的樣,我又氣又無奈:「有能耐打架,就給我忍著。」
他哼唧哼唧著,雖然不服氣,又不敢反抗。
夜深萬籟俱寂,我垂著頭給他上藥,余光里裴祁忽然安靜了下來,出神地看著我。
這目光,值得考量。
「閉眼。」
裴祁瞬時有點兒清醒似的,不好意思地閉上眼睛。
喉嚨里悶悶地有聲音:「我真不明白,你這麼好的姑娘,顧予深那廝是怎麼忍得住的?」
我手上的動作一頓:「和你打架的人,是顧予深?」
察覺到自己說漏嘴,裴祁艱難地扯著嘴角懊惱地笑了笑:「瞧我這嘴。」
「他傷得怎麼樣?」
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的,話音落下,又覺得太過于急躁。
「不用擔心,他也沒讓我。」裴祁有心寬慰我,轉瞬便又咬牙道,「那廝也是憋著一股火氣,我撞他槍口上了,慘的是我。」
我沉默著給他繼續上藥。
裴祁盯著我的臉,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,躲到一邊去:「不上了,擱著幾天就好了。」
「隨你。」
我低著頭收拾醫藥箱,裴祁整個人甩進沙發里,煩躁地問:「我就想知道,顧予深有什麼好的,我姐、你,怎麼一個個地為他神魂顛倒?
15
我多少猜出來裴祁去找顧予深打架的原因了。
裴意突然申請外調,和顧予深有關,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,看裴祁去找顧予深算賬的架勢,大抵是有些嚴重了。
「這個問題,你應該去問你姐。」
「問了也沒用,人顧予深都說了,十幾年前我姐幫過他,這些年他就是當朋友和我姐相處,我姐的心思,他管不了。」
我的心難以控制地一顫,輕咬著唇不接話。
「用他的話說,他自問從未越界,其他人的心思與他何干?」
裴祁說到這,氣得撓頭:「他這麼說也沒錯,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,太他媽的不近人情了,我姐到底是著了什麼魔?」
看我一直不吭聲,他瞪眼問:「不說我姐,就說你,他有什麼魅力讓你這麼多年要生要死的?」
我錯眼看他,又緩緩地看向窗外。
長長的沉默。
「你倒是說話啊。」裴祁性子急,嚷嚷。
落地窗倒映著城市半空的燈火,夢幻迷離難辨虛實,我的眼睛失了焦。
「一個無父無母、孤獨無依的姑娘,她走過的路,看過的風景,只有他愿意傾聽;她的悲歡喜樂,或歡喜或惆悵的心事,他都懂;她如野草般孤寂悲苦的人生,是他帶來了一束光。」
我微笑著看向裴祁:「那姑娘怎麼能不愛他?」
這世上的人,大多和裴祁一般,總覺得我過于執著和卑微。
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,那個人依舊不假以情意,我仍然咬著牙不肯放,實是自討苦吃。
可子非魚,焉知魚之樂。
這世間,有人來有人走,皆是尋常事,我向來看得開。
唯獨顧予深,他是刻在骨子里的執念,我或許緘默,但不敢忘。
裴祁沉著眸子睨著我,片刻后一聲嘆氣:「你這輩子就栽在顧予深身上了。」